底深藏的粼粼秋水,映照著眼前熟悉又無端陌生的如花少年。
濃密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垂,在柔和的燈光下形成一道暗色光影。挺秀的鼻樑下,是勝於三月桃花的嬌潤唇瓣。飽滿的下頜,弧線優美而圓潤的脖頸,在水霧朦朧中漸漸模糊……
遠山眉黛間,一滴嫣紅的硃砂痣隨著輕輕挑起的眼簾流散出妖嬈的紅光,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灼燒燎痛著文心激烈顫抖的心。悠悠睜開的雙眸光華流轉,仿若琉璃般清澈透明,又有著竹枝詞般的秀麗婉約。
思念如潮,一瞬間似洶湧的洪水般決堤而出。是不盡的喜悅,還是漫天的愁緒,都如纏絲般密集交織,緊緊的在心頭絞繞,逼著滿含執著的血淚汩汩流出。因為太濃烈,她覺得自己似要被這突如其來的狂風驟雨所湮沒!如壓著千斤重的巨石,她無法喘息,心痛難擋,有如撕心裂肺!
對方卻似渾不知情,唇角漫揚,輕輕挽起一抹恬淡笑意,本應溫軟的宛若和風細雨、暖陽初蕪,卻偏偏無端冰冷的叫人感到沁心的薄涼,牙齒也不禁咯咯作響。他的視線順著文心的曳地裙裾緩緩上移,與之水光漫浸的眼眸相對。
如孩童般清淺的眸中柔水波動,眸底卻似暗旋著常人無法察覺的深刻陰影,如冰雪凜冽,如山巒莫測高深!文心腦中一片空白,淚眼朦朧,看的如此的不真切,以至忽略了他盈盈淺笑中,眉梢眼角滲出的異彩妖嬈,與那如紅蓮罌粟般的灼人嫵媚!
她微微張口,想要喚出的他的名字,無數個悽悽的深夜裡,伴著燈花燭淚,望著迷濛香霧,在心底黯然呢喃的名字:無——憂——
凝噎而對,喉嚨卻似啞了般嘶啞著發不出聲音。身體劇烈的發顫,雙腿如灌了鉛水般沉重的邁不出步子。唯有一雙飽含萬般情思的淚眼久久的凝注著他,如亙古不變的時光流水永恆不怠、溫暖的包裹,唯恐他再次如煙般忽的飄渺無蹤!
這一望極深,似是要將其看透。然而,也只是一霎那的凝望!濃長的睫毛輕垂,斂去了眸中閃爍的異彩,如百合般幽白的纖指輕撫著從肩頸垂下的東珠寶串,淡淡然開口:“為什麼玉佩會在你身上?”聲音清澈如昔,如水晶碗中緩緩漂浮的嬌嫩花萼,卻無波無瀾的仿若對著陌生人一般……
蒙於面紗下的雙唇不住的翕動,卻愣是說不了一個字!他就在眼前,自己卻只能默默相對!雙手不住的顫抖,卻似麻木般頹然的垂著,即使是輕輕薄薄的一方面紗,竟也無力將其揭開……
風輕輕的流蕩,飄起了重重紗簾,旋起了冰凝的氣流,高貴的少年眉頭輕蹙,似是不滿於文心異樣的沉默,臉未抬,冰冷話語卻已從柔嫩的唇瓣中悠悠然吐出:“既然不願意說,我也沒必要耗下去。師父近來研究新藥,還少個試藥之人。你,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若晴天白日中倏然劃下的霹靂!一句話,重重的敲擊著文心的激跳的心口!她渾身猛的一震,心再次絞痛起來,痛到無法呼吸!
試、藥……毫無疑問的那必是殺人於無形的至死毒藥!無憂……煉藥的時候,也需要這般拿活人做試驗嗎……現在, 要讓我做藥人?他……要我死嗎——?
塵封的往事如煙如霧,覆蓋著一切纏繞著心頭,那個清澈乾淨的少年,那個柔弱憂鬱的少年,那個偷跑出谷陪她跋山涉水的少年,那個在自己身處危機時暗自落淚的少年!他……竟然要我的命!
渾身的力氣如被抽空般,文心一個趔趄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淚,溼了臉……淚,溼了面紗……嚶嚶細弱的哭泣,在飛紗曳弧中斷斷續續,卻絕望的無法撼動他的一分一毫……
他,是怎麼了?難道他就那麼不願意知道我是誰?連我的樣子都不想看,只有一層面紗啊……
距離如此之近,從前兩人相處何止親密可以形容,他就一點也認不出眼前之人——就是我?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是我從來都看錯了他?——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無法遏制的思念著他……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抬頭仰望唇邊盈笑的少年,依然柔美、依然淡雅的如同山澗的幽蘭,可為何……卻是那般的虛幻,那般的遙遠……恍若隔了永恆的時空,明明近在咫尺,伸出手,卻似永遠也無法觸及……
心痛啊……
血……流盡了嗎?
是否我的生命失了源……也即將乾涸?
“來人,拖出去……”淚,早已迷失了方向……耳,早已聽不見天籟的流淌……粗糲的手掌狠狠的將她提起,拖拽著就要拉出簾外……可是身體早已沒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