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默然走了一段,忽聽前面一片嘁嘁喳喳的歡躍聲,抬頭一看,原來是人們最終地走出了草地,進抵白龍江畔的山谷中了。
“說到曾中生同志的事,其實老根子還在以前。”
成仿吾以親身經歷者的口吻說,張國燾奉王明之命到鄂豫皖奪權的時候,鄂豫皖的局面早已開啟,根據地已經很不小了。這主要是曾中生等人的功勞。張一下就代替了曾,把曾中生貶為紅四軍政委,曾對此並沒有怨言。可是不久就發生了分歧。分歧是由軍事上發生的。在國民黨對中央蘇區開始第三次圍剿的時候,曾中生和徐向前建議,部隊應該利用這一時機積極向外發展,南下出擊黃梅、廣濟等地,進而威逼長江,配合中央蘇區的反圍剿鬥爭。而張國燾軍事上一竅不通,卻專橫跋扈,硬是不同意這個意見。後來他從右傾保守一下轉為“左”傾冒險,要求佔領英山後,去進攻安慶威脅南京。他就不想想進攻安慶要透過四百多里的敵佔區,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曾中生自然不能接受,就在佔領英山後,連續南下佔領了浠水、廣濟、羅田等城,消滅了敵人七個多團,有力地配合了中央蘇區的鬥爭。可是,這個勝仗反而使曾中生犯了罪,因為它是否定了東打安慶的方針而獲得的。張國燾正是從此懷恨在心,這個人是觸犯一點都不行的。他立刻命令部隊北返,說曾中生是“在政治上重複已經破產的立三路線”,“放棄援助中央蘇區”,“違抗分局命令”。接著就把曾中生的軍政委撤了,由陳昌浩接替了他的職務。接著,那個著名的“白雀園大肅反”就開始了。
“那場‘大肅反’真是可怕極了!”成仿吾沉重地嘆了口氣。他說,由張國燾一手操縱的“肅反”,實際上不過是剪除異己,建立個人統治。曾中生撤職不久,緊接著就把紅四軍兩個最有名的師長許繼慎、周維炯抓起來了。在行軍途中,把他們捆在擔架上,用白被單蒙著。因為這兩個人在南下和東征的爭論中都是站在曾中生這一邊的。許繼慎平時常罵張國燾是老機會主義,更使張國燾惱恨在心。許繼慎是黃埔一期生,北伐時是葉挺獨立團的營長,在汀泗橋戰功赫赫。他在國民黨方面也很有名。蔣介石的特務很想剪除他,就用了一個反間計,派了一個姓鐘的特務來給許繼慎下書。這封信的具名是蔣介石,裡面還有這樣的話:“匍匐歸來之子,父母唯有垂泣加憐。”許繼慎看了信,立即將特務逮捕起來,連人帶信一起送交軍部處理。這種事本來很容易判斷,如果許真的有問題,怎麼能把信和人交出來呢!同時根據許的長期表現看,也決不會有這類事情。可是到了張國燾那裡,卻是一個剪除異己的最好機會。張還把這個問題同南進聯絡起來,說許主張南進,正是企圖帶部隊過江。不久,這位好同志就被殺掉了。在這同時,周維炯、戴克敏、徐朋人等鄂豫皖蘇區的開闢者以及大批團以上的幹部都被殺害。這股風又吹到了地方,把大批有鬥爭經驗有能力的幹部也殺掉了。張國燾一貫歧視知識分子,他常說:“工農幹部犯錯誤要減輕三分,知識分子犯錯誤要加重三分,”這次“肅反”知識分子當然也難以逃過。由於大批知識分子被“肅”掉,使紅四軍的軍事理論和作戰指揮大為削弱,部隊的文化程度一落千丈,在部隊中還造成了一種反對知識分子、反對戴眼鏡者的惡劣傾向。有人就說,在撤離鄂豫皖蘇區的西征路上,全軍只有兩個戴眼鏡的,其中一個就是張國燾自己。這次肅反使整個鄂豫皖蘇區元氣大傷,實際上是第四次反圍剿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們最後是怎樣離開鄂豫皖蘇區的呢?”毛澤東問。
“我剛才說過,張國燾在軍事上是一竅不通,政治上、思想上又是忽‘左’忽右。”成仿吾說,四次圍剿前,四方面軍接連打了許多勝仗,張國燾就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敵人的四次“圍剿”開始了,這時本來該好好準備一下,徐向前就是這樣建議的,可是他硬是不聽,還命令部隊繼續進攻。敵人圍剿開始了,他又不懂得誘敵深入,只是一味硬頂。這樣很快就陷入了被動,根據地大部被敵佔領。這時,張國燾嚇壞了,又從極左一下跳到極右。張國燾這人有一個特點,他的鬼心思總是藏在心裡,從不是一下就拿出來。他這時本來就有西逃的意思,卻秘而不宣。在河口以北的黃柴畈會議上,他一再表示,為了保衛蘇區,他要打到外線去消滅敵人,是決不會離開鄂豫皖根據地的。說到這裡,成仿吾不由得激動起來,氣憤地說:“我到現在還記得他那發誓的樣子。他盤著雙腿,坐在高處的椅子上,兩眼半睜半閉,雙手比劃著大聲說:”我發誓,發誓,我絕不離開你們,絕不離開蘇區!‘誰知道他那信誓旦旦的樣子包藏著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