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又獨自想道:
“這樣,珂賽特的教養問題也全解決了。”割風嚷著說:“媽的!小姑娘也真的多!她們會圍著您起鬨!她們會逃走!在這兒做個男人,就等於害了瘟玻您知道她們在我的蹄子上繫了一個鈴,把我看成野獸一般。”
冉阿讓深入地想著。“這修院能救我們,”他嘀咕著,接著他大聲說:“對。問題在於怎樣才能待下來。”
“不對。問題在於怎樣才能出去。”冉阿讓覺得心潮激盪。
“出去!”
“對呀,馬德蘭先生。為了回來,您得先出去埃”等到那鍾又敲了一下,割風才接著說:“她們不會就這樣讓您留在此地。您是從哪裡來的?對我來說,您上從天上掉下來的,因為我認識您,但是那些修女們,她們只讓人從大門走進修道院。”
忽然,另一口鐘敲出了一陣相當複雜的聲音。
“啊!”割風說,“這是召集參議嬤嬤們的。她們要開會。每次死了人後,她們都要開會。她是天亮時死的,人死多半是在天亮的時候。難道您就不能從您進來的那條路出去嗎?我們來談談,我不是有意來問您,您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
冉阿讓的臉色變白了。想到要重新回到那條令人恐怖的街上去,他便渾身發抖。你剛從虎豹出沒的深山者林裡逃出來,卻又有一個朋友要你回到那裡去,你想想那種滋味兒吧。冉阿讓一閉上眼就彷彿看見那些警察還在附近的地方東尋西找,密探在偵察,到處都佈置了便衣,無數隻手伸向他的衣領,沙威也許就在那岔路口的角上。
“不行!”冉阿讓說,“割風大爺,您就把我看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那沒有問題,我就是這麼想的,”割風接著說,“您不再向我解釋了。慈悲的天主也許曾把您捏在他的手掌中,要把您看清楚,隨即又把您放生,不過他原是要把您放在一個男人的修道院裡,結果他搞錯了。您聽,又是一 陣鐘聲。這是敲給看門人聽的,要他通知市政機關去叫那位驗屍的醫生到這兒為看看死人。這些都是死了人以後的麻煩事。那些好嬤嬤們,她們並不見得怎麼喜歡這種訪問。一個醫生,也許是滿不在乎的人。他可能會揭開面罩。有時還要揭開別的什麼東西。她們這次這麼快就通知了醫生!這裡難道是有些什麼名堂不成?您的小姑娘還沒有睡醒。她叫什麼名字?”
“珂賽特。”
“是您的女兒?看情形,您是她的爺爺吧?”
“對。”
“她要想從這裡出去是好辦的。我這裡有一扇通向大門院子的便門。我若敲了門.看門人就會把門找開。我背個背籮在背上,小姑娘放在其中,從大門出去。割風大爺揹著背籮出大門,那再尋常沒有的事了。您囑咐一聲,要小姑娘待在籮裡不出聲就成。她上面蓋著塊油布。要不了多久,我把她帶到綠徑街寄託在一個賣水果的老朋友家裡,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她是個聾子,她家裡有張小床。我會對著那賣水果的老太婆的耳朵大聲說,說這是我的侄女,要她關照一下,我明天就會來領的。這之後,小姑娘再和您一道回來。但是,您怎樣才能出去呢?”
冉阿讓點點頭。
“只要不讓人看見。關鍵就在這兒,割風大爺。您想個辦法讓我也和珂賽特一樣躲在背籮裡和油布下面,再把我送出去。”
割風左手的中指搔著耳垂,好像十分為難。
第三陣鐘聲打斷了他們的思路。
“驗屍醫生走了,”割風說,“他看過了,並且說:‘她死了,好的。’醫生簽了去天國的護照以後,殯儀館就會送進一口棺材來。如果是個老嬤嬤,就由老嬤嬤們入殮,如果是個小嬤嬤,就由小嬤嬤們入殮。殮過以後,我就要去釘釘子,這是我做園丁份內的事。園丁有時也要埋死人。這修女的屍體將停放在禮拜堂的一間臨街的矮廳裡,那裡除了驗屍的醫生外,其餘的男人都不許進去。我不算男人,殯儀館的執事們和我都不算男人。我到那廳裡去把棺材釘上,殯儀館的執事們將它抬走,車伕揚鞭催馬,人就是這樣上天的。抬進來的是個空木匣,抬走時卻裝了個東西,這就叫送葬。‘入土礙安息。’”一線陽光掃射到珂賽特的臉上,她還沒有醒來,嘴微微張著,就象一個飲光的天使。冉阿讓久久看著她,不再去聽割風的嘮叨了。雖然沒有人聽他講話,可他仍還不歇嘴,這個管園子的老好人仍囉囉嗦嗦說下去:“到伏吉拉爾公墓去挖一個坑。據說那伏吉拉爾公墓不久就要發除了。那是個很老的公墓,不合章程,沒有制服,快要退休了。真可惜,有這麼一 個公墓多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