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懷中的軀體一點點變得透明,好似一陣風便能輕易將他撕碎,畫堯驚恐地想將人擁得更緊,卻又怕力氣太大壓碎了他,絕望之感翻湧而來,禁不住淚如雨下,“冥,別離開我,我不想這樣的……你明明什麼都記得,卻能裝做若無其事地對我好,可那時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你為何能那般鎮定地面對我,我只是有點不甘……我沒恨你,真的,我從很久以前就愛你了,你都不知道……お|萫”透明的水珠如斷線的珍珠般跌落眼眶,似是承受不住那液體的重量,懷中那已然感受不到形狀的軀體開始消散。
眼睜睜看著那龍尾自下而上一點點緩緩地化成無數光點,融入空氣,四處飄散,直至完全不見。
這便是魂飛魄散嗎?讓他親眼見證,何其殘忍。
害怕淚水會令那人消失得更快,畫堯止了淚,眼裡盡是絕望蒼涼之色,明知無望,卻仍止不住哀求,“冥,你別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和烯兒,我再也不任性了,也不對你發脾氣,你不用像以前那樣寵我疼我,換我來對你好,好不好……”
懷中的身軀盡數化為無數光點,飛散於空中,逐漸飄遠,直至消失不見。
寂靜的大殿裡,長劍墜地的聲響顯得尤為突兀。
最終,什麼都沒留下,哪怕一片衣角,一根頭髮。
從始至終,那人都閉著眼,就連看他最後一眼都不肯。是心冷至極了吧,定未想到他會這般心狠。
明知他是無心,那人卻不開口,明明可以不用走到這一步的。是想以死來成全他的恨嗎?
可是,他不恨啊。
真正狠心的人,是誰呢?
有液體跌落眼眶,溫熱粘稠,似有異於先前的感覺。抬手輕觸,放至眼前,見指尖沾染的竟是猩紅的液體。
畫堯怔怔的,有點恍惚,這到底是血呢還是淚?
“心痛嗎?”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畫堯跪在原處,沒有回頭,“不。”心已麻木,再感受不到痛楚。
“後悔了?”
晚風掠進窗欞,掀起地上那人的長髮,那風盤旋著還未離去,卻見那三千青絲轉眼成白,飄然拂動著,生生蓋過窗外無垠月色。
畫堯略垂了眼,任如雪髮絲拂過臉頰,“悔。”
“當初那樣對我,卻不見你悔。”
畫堯默然。
“你從不曾喜歡過我。”
“重箋,對不起。”
“你愛他。”
“是。”
長久的沈默過後。
“你誤會我我不怪你,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即便沒有了心,我仍愛你。悉茨,你可願隨我回黃泉?”
畫堯搖頭。
“你殺了他,這修羅宮沒人容得下你,我設了結界將狐王和花神攔在殿外,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悉茨,他們會殺了你的,你不跟我走,我會擔心。”
“我不走。”
“悉茨!”
“你若真想幫我,就把迎血帶走吧。”
“迎血本是你護體元靈,且靈魄與你心脈相連,強行取走對你身體損傷極大,細微的偏差足以致命,我沒有把握。”
“無事,我撐得住,我還有烯兒呢,不會輕易死的。”
“……悉茨,你太心軟了,若非有迎血在,最後那一劍你不一定下得去手,你是在恨他,亦是在懲罰自己。”
畫堯閉了眼,權當預設。
“好,我幫你。”
“謝謝。”
其實你們可以當它完結了……
120 今生未廝守,來世亦無緣
忘川南岸,白色曼陀羅與紅色曼珠沙華相間開了百里。
相思亭裡,一黑衣男子坐於石凳之上,右手兩指捻著一粒黑子,大半臉龐被罩在頭上的黑色斗篷掩了去,只略略望見半邊無甚血色的嘴唇及形狀優美的下顎。
思索半晌,落子,男子略略抬眼,望向對面,“該你了。”
對面無人,卻有白子自行飛起,落於棋盤某處。
一子,堵他所有去路,勝負已分。
“又輸了。”男子輕嘆,“也不見你經常下棋,這神乎其神的棋藝到底是如何練出來的?”
無人應他。
男子習以為常,本無要聽對方回答的意思。揮手命人撤下棋局,自斟了酒,綴飲一口,又道:“我馬上就要走了。”
“去哪?”對面那“人”終於開口。
“這無心的日子不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