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的月色打落在他的身上,將他那瘦削的身形勾露得淋漓盡致。
他的墨髮仍是披散在背,身邊散落著酒罈與酒杯,他也像是渾然未曾聽到葉嫤的腳步聲一樣,正兩手捧著一罈子酒壺狂飲。
葉嫤眼角微挑,倒是從來不曾見過這般模樣的姬宣,心中雖有幾許詫異,但更多的則是暢快。
是的,暢快。
這姬宣啊,竟也有今日,倘若這廝當真因飲酒過度而亡,那霓凰公主自然就失了左膀右臂,如此一來,這對她與平樂王來說都是好事。
心神搖曳,這般思緒也在心底蔓延而起。
則又片刻之際,不待她真正靠近姬宣,一枚酒杯突然破空而來,眼看就要精準的雜種她的額頭。
葉嫤陡然回神,雙目圓瞪,著實一驚,足下也在驚急中想要朝旁挪步躲閃,奈何卻因太過緊張,兩腿一顫,整個人也驀地摔倒在地,卻也在剛剛摔地的剎那,那隻迎面而來的酒杯陡然從她頭頂不遠掠過,猛烈的撞到了身後不遠處的假山,則因力道太猛太大,杯盞撞到假山便徹底鑲嵌在了石頭裡。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葉嫤臉色一白,心頭陡跳。
看來當真是不該來的,這姬宣本就心情不好,她來這裡也不過是給他添堵罷了,且一旦添堵成功,這姬宣萬一要將她當做出氣筒,那時候,她怕是連命都要交代在這裡。
心思至此,便也不打算再看他的狼狽樣了,總得好漢不吃眼前虧才是,當即手腳並用的站起身來,迅速轉身要抬腳離開。
卻是足下僅行了兩步,身後便突然揚來一道略是詫異的嗓音,“是你?”
這嗓音有些嘶啞,也不知是悲慼國度所致,還是酒喝太多所致。
只是這話驀地入耳,葉嫤終是下意識止了步,待沉默片刻,她才稍稍回頭望去,不料目光卻恰到好處的迎上了他那雙悲慼瀰漫的眼,一時,心中暢快。
“的確是本……是我。”葉嫤神色微動,故作自然的回話,說著,嗓音微挑,繼續道:“墨府之人擔憂墨殤公子飲酒過度,特意邀我過來勸說,不料本宮好心前來,卻差點將性命丟在這裡,也是驚險,本也打算即刻離開,既是墨殤公子此際發覺了我,我便也為墨府的下人們為公子帶句話,喝酒傷身,還望公子體恤己身,莫要多喝。”
這番話,全然虛浮於表面,看似心平靜氣。
說完,葉嫤也不耽擱,回頭過來便要繼續往前,卻是這時,身後再度揚來姬宣沙啞的嗓音,“葉姑娘好心前來,在下又怎能不識趣的推拒呢?葉姑娘且過來吧,這上等的女兒紅是我親自珍藏多年的好酒,外面根本買不到,葉姑娘且過來品品。”
葉嫤挺直了脊背,回得平靜,“我不喜飲酒。”
“雖是不喜,但稍稍嘗上一口也可。正巧在下這會兒也有些清醒,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些有關葉姑娘極想知曉的事,葉姑娘不打算過來聽聽?”他再度邀請,這番話也毫不掩飾的透著幾許威脅,不容葉嫤拒絕。
待嗓音落下,他似是算準了葉嫤不敢推辭,便也不再朝葉嫤多看多言,僅稍稍垂頭下來,再度舉著罈子大口飲酒。
空氣裡,飄蕩著濃烈的醇酒味道。
酒味的確是醇香之至,只可惜香味太過濃烈,便也有些刺鼻了。
葉嫤眉頭微蹙,並未立即回話,也未轉身,卻是前方不遠那假山的拐角處,墨府管家從假山旁小心翼翼的探頭出來,滿目祈求的凝她,兩手也伸出來朝她抱拳,有意相求。
葉嫤神色微動,沉默片刻,終是轉身過來朝姬宣行去,隨即自然而然的坐定在他身邊,淡道:“墨殤公子今兒這是受了什麼刺激?”
她問得直白。
他則稍稍將酒罈子隨手放下,轉頭掃葉嫤一眼,自嘲而笑,“在下受了什麼刺激,葉姑娘會當真上心?你此番過來,不就是為了看在下的狼狽嗎?如今瞧見了,感覺如何?”
他即便過度飲酒,但也未曾酩酊大醉,且他也終究是個心思通透之人,即便酒入肝腸,卻也還是猜得透葉嫤此番過來的心思。
若是拋開兩人對立為敵的身份與處境,葉嫤對他,著實是欣賞的,也的確有意與他這樣的聰明人結交。只可惜,如今她與他兩相對立,此生,怕也只有相殺了。
“我如今也不過是你手中的階下囚罷了,還能如何?即便見你狼狽,也不能真正暢快才是。”待默了片刻後,葉嫤平緩自若的回了話。
則是這話剛落,姬宣伸手撿起地上的酒杯為葉嫤倒了一杯酒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