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對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皇貴妃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嵐琪不禁抬起臉看她,皇貴妃說過的話可多了,她怎麼知道是哪一句?
皇貴妃微微皺眉,乾咳了一聲說:“從前年少氣盛目光短淺,甚至有些心胸狹窄,我說過的話自己想來都很慚愧,可你一向被人誇讚寬容大度,我希望你別記在心裡。”
嵐琪聽見這話,驀然一驚,忍不住抬眼望望天上月色,今兒月亮也該是東邊起來的吧,皇貴妃能對人說出反省覺悟的話,實在太不尋常了。
“你要好好照顧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在,才能眷顧你更眷顧我們四阿哥,你終歸是四阿哥的生母,你要為他著想,轉眼六阿哥沒了快一年,你還不知這輩子能不能再有兒子,胤禛就是你將來唯一的依靠,所以從現在起,你做的每件事,都要以他為重才是。”皇貴妃這番話,顯然有備而來,說得不疾不徐,比起從前咋呼急躁的架勢,更多了幾番說服力。
“娘娘的話臣妾記下了。”嵐琪明白不論心裡怎麼看待皇貴妃此番舉動,嘴上一定要答應,不然這月下攀談,可就沒完沒了了。
“記下不只是嘴上說說,你要用心去做。”皇貴妃微微一笑,似乎滿意嵐琪的反應,搖著扇子望漫天繁星,幽幽一嘆,“明天必然又是豔陽高照,這大熱天幾時能過去?”
等兩邊散了,嵐琪一路思量皇貴妃今晚這番話到底為了什麼,沐浴更衣後來看望熟睡的小女兒,她的小閨女沒有兩個姐姐出生時那麼漂亮,可是憨憨的面容十分討人喜歡,看著孩子總能忘記煩惱,等她往自己屋子裡走時,抬眼瞧見胤祚從前住的地方,心內才一陣抽搐,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年,可她怎麼覺得胤祚昨天還在自己懷裡撒嬌?
環春見主子臉色不好,知道必然又觸景傷情,便想些別的話來分開她的注意,說起剛才皇貴妃的事,嵐琪才轉過心思來,亦與她道:“你說娘娘她怎麼了,好端端地跑來對我說這番話,難道今天太皇太后的話讓她醒悟了什麼?”
一面聽環春說奇怪,嵐琪一面反覆想皇貴妃的話,忽然一個激靈,對比她說要自己好好照顧太皇太后,讓老人家長命百歲,猛地想起了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小佟妃曾對自己說過,說太皇太后不知道哪天就要駕鶴西去,到時候看還有誰能給她撐腰,到時候看她烏雅嵐琪還憑什麼在這宮裡得意驕傲。那番話說白了,曾經佟妃一心盼著太皇太后早點死。
此刻提起來,環春亦是唏噓:“這一年一年的,皇貴妃娘娘簡直變了一個人。”
“是啊,翻翻舊賬,她可沒少折磨我,現在宮裡都不見得有人敢這樣折騰人,她讓我光著腳站在寒地裡,端嬪姐姐也多少因為那次的事失去了孩子,至今依舊恨她。”嵐琪苦笑著,坐到鏡子前看自己的容顏,雖然依舊年輕,終究比不得十年前小姑娘時的模樣,歲月會留下印跡,也必然會帶走些什麼,不禁感慨,“皇貴妃若能真正拋棄曾經的一切,實在是四阿哥的福氣,她的話並沒有什麼錯,我要為胤禛好好著想,胤祚沒有了,而我本來就虧欠胤禛,更該好好為他用心。”
“娘娘莫說什麼虧欠四阿哥的話,奴婢覺得四阿哥面對您和皇貴妃,很從容坦然,知道該怎麼面對生母和養母。”環春安撫她道,“您和皇貴妃娘娘都是當事人,未必看得明白,奴婢們從旁看著,四阿哥真是很貼心的孩子。”
“是嗎?”嵐琪終於露出幾分笑容,漸漸開始能把對胤祚的悲傷轉化為對胤禛未來的憧憬,可還是有些不甘心地說,“真想再給他一個弟弟,一母同胞的兄弟總歸不一樣,將來他們成了皇上的左右臂膀,要面對更多的事。”
這一晚,嵐琪睡得還算踏實,只是半夜裡似乎聽見外頭有人說話的動靜,因在慈寧宮支應了一整天過於疲憊,翻個身又迷迷糊糊睡過去,翌日清晨梳妝打扮時提起來,綠珠應道:“是景陽宮來的人,說章答應不大舒服,榮妃娘娘說環春姐姐胭的酸梅好,打發人來要一些,娘娘真費心,大半夜了還照顧著章答應。”
嵐琪便說去慈寧宮的時辰還早,要去景陽宮看看章答應,來時正好見太醫到了,便與榮妃說說話一起等待診治的結果,她一會兒去慈寧宮,也好有話稟告。
等嵐琪到慈寧宮說了章答應的事,六宮裡也都知道了她不舒服的訊息,這邊已經被禁足一個春天,甚至夏天也沒指望能出門的平貴人,也同樣能從訊息靈通的宮女口中知道,一面惡狠狠地詛咒章佳氏生不下這個兒子,一面又恨道:“必然是故意鬧一鬧,好讓宮裡的人繼續看我的笑話,只要她章答應不安生,我就抬不起頭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