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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硯、一幅詩箋擺在桌上,是個做詩的光景。料想在頃刻之間就要寫出來了。“待我把這位神仙索性假充到底,等她一面落稿,我一面和將出來,即刻央人送去,不怕此女見了不驚斷香魂,吐翻絳舌。這頭親事就是真正神仙也爭奪不去了,何況世上的凡人!”想到此處,又怕媒婆腳散,卒急尋她不著,……遲了一時三刻,然後送去,雖則稀奇,還不見十分可駭。……就預先叫人呼喚,使她在書房坐等。自己仍上寶塔去,去偷和新詩。起先眺望,還在第四五層,只要平平望去,看得分明就罷了。此番道:“她寫來的字不過放在桌上,使雲箋一幅仰面朝天,決不肯懸在壁間,使人得以窺覷,非置身天半,不能俯眺人間,窺見赤文綠字。”

就上了一層又上一層,直到無可再上的去處,方才立定腳跟,擺定千里眼,對著夏宜樓,把嫻嫻小姐仔細一看。只見五條玉筍捏著一管霜毫,正在那邊謄寫。其詩云:

重門深鎖覺春遲,盼得花開蝶便知。

不使花魂沾蝶影,何來蝶夢到花枝?

謄寫到此,不知為什麼緣故,忽地張惶起來,把詩箋團做一把,塞入袖中,卻象知道半空之中有人偷覷的模樣。倒把這位假神仙驚個半死,說:“我在這邊偷覷,她何由知道,就忽然收拾起來?”正在那邊疑慮,只見一人步上危樓,葛巾野服,道貌森然,……就是嫻嫻小姐之父;才知道她驚慌失色把詩稿藏人袖中,就是為此。起先未到面前,聽見父親的腳步,所以預先收拾,省得敗露於臨時。半天所立之人,相去甚遠,只能見貌,不得聞聲,所以錯認至此,也是心虛膽怯的緣故。心上思量道:“看這光景,還是一首未了之詩,不象四句就歇的口氣。我起先原要和韻,不想機緣湊巧,恰好有個人走來,打斷她的詩興。我何不代她之勞,就續成一首,把訂婚的意思寓在其中。往常是夫唱婦隨,如今倒翻一局,做個夫隨婦唱。只說見她吃了虛驚,把詩魂隔斷,所以題完送去,替她聯續起來,何等自然,何等詫異!不象次韻和去,雖然可駭,還覺得出於有心。”想到此處,就手舞足蹈起來,如飛轉到書房,拈起兔毫,一揮而就。其詩云:只因蝶欠花前債,引得花生蝶後思。

好向東風酬夙願,免教花蝶兩參差!寫入花箋,就交付媒婆,叫她急急地送去,一步也不可遲緩。

怎奈走路之人倒急,做小說者偏要故意遲遲,分做一回另說。猶如詹小姐做詩,被人隔了一隔,然後聯續起來,比一口氣做成的又好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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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宜樓 第三回 賺奇緣新詩半首 圓妙謊密疏一篇

媒婆走到夏宜樓,只見詹公與小姐二人還坐在一處講話。媒婆等了一會,直待詹公下樓,沒人聽見的時節,方才對著小姐道:“瞿相公多多致意,說小姐方才做詩,只寫得一半,被老爺闖上樓來,吃了一個虛驚。小姐是抱恙的人,未免有傷貴體,叫我再來看看,不知今日的身子比昨日略好些麼?”嫻嫻聽見,嚇得毛骨悚然。心上雖然服他,口裡只是不認,說:“我並不曾做詩。這幾間樓上是老爺不時走動的,有何虛驚吃得!”媒婆道:“做詩不做詩,吃驚不吃驚,我都不知道。他叫這等講,我就是這等講。又說你後面半首不曾做得完,恐怕你才吃虛驚,又要勞神思索,特地續了半首叫我送來,但不知好與不好,還求你自家改正。”嫻嫻聽到此處,一發驚上加驚,九分說是神仙,只有一分不信了。就叫取出來看,及至見了四句新詩,驚出一身冷汗。果然不出吉人所料,竟把絳舌一條吐出在朱唇之外,香魂半縷直飛到碧漢之間,呆了半個時辰不曾說話。直到收魂定魄之後,方才對著媒婆講出幾句奇話,道:“這等看起來,竟是個真仙無疑了!丟了仙人不嫁,還嫁誰來!

只是一件:恐怕他這個身子還是偶然現出來的,未必是真形實像,不要等我許親之後他又飛上天去,叫人沒處尋他,這就使不得了。”媒婆道:“決無此事。他原說是神仙轉世,不曾說竟是神仙。或者替你做了夫妻,到百年以後一同化了原身飛上天去,也未可知。”嫻嫻道:“既然如此,把我這半幅詩箋寄去與他,留下他的半幅,各人做個符驗。叫他及早說親,不可延時日。我這一生一世若有二心到他,叫他自做閻羅王,勾攝我的魂靈,任憑處治就是了。”媒婆得了這些言語,就轉身過去回覆,又多了半幅詩箋。吉人得了,比前更加跳躍,只等同偕連理。

怎奈好事多磨,雖是“吉人”,不蒙“天相”。議親的過來回復,說:“詹公推託如初,要待京中信來,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