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來到和灶間相連的正屋兼臥室,屋裡沒人,皇帝和呂蒙正一起打量這間屋子,不大的茅舍裡只有一張木板床,說是床,就是三塊窄窄的木板拼在一起,架在四摞磚頭上。。
木板上斜搭著半塊草蓆,零零落落的毛邊說明這草蓆的年歲已經不輕。。掃視一遍,細心的呂蒙正的目光落在屋角的一小塊破木頭上,那上面放著一根只剩下根的蠟燭,上面淌滿燭淚,他走過去,掀翻木板,只見下面有幾本書,呂蒙正看了封面,竟然看不出它們是講什麼的。。。
呂蒙正正在捉摸,忽然一陣腳步聲出來,他和皇帝對視一眼,急忙閃身門後,透過門縫偷眼觀看。
柴扉起處,一個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他走的很慢,手裡拄著一根木棍,似乎眼睛也不太好,摸索著慢慢來到院子的正中。。
這才發現,他背後還揹著一個小簍,內裝不少野菜和枯枝。。
皇帝看到那人背轉了身,,吃力地從身上卸下揹簍,身上一件大補丁連著小補丁的短衫,肩頭破著一個大洞,露出曬成古銅色的臂膀。。
下身一條褲子,洗得次數多了,縮了水,褲腿短到小腿肚,也破了邊,腳上一雙翻卷著毛的草鞋,看他身材雖然過於瘦削,但寬肩窄胯,筆直的後背,修長的雙腿,依然相當健美。他摸索到一塊破草蓆,鋪在地上,然後伏下身,出乎意料,他沒有席地而坐,而是雙膝跪在草蓆上,將揹簍中的幹樹枝和野菜到了出來,用手分揀。
皇帝凝視著這個背影,心中暗自懷疑,這真是那個出身三代名將世家,祖父富甲一方的翩翩公子?真是那個白馬白衣,萬馬軍中如入無人之境的青年將軍?真是那個橫吹玉笛,揮毫潑墨,才貌讓自己心愛幼女如醉如痴的風liu才俊?皇帝的眼光慢慢地仔細打量,忽然發現這個青年沒有髮髻,他摘下破斗笠的時候,露出的是一頭蓬鬆的黑髮,長度剛剛即耳,髮質柔軟輕柔,還有自然捲曲,被微風吹得輕輕拂動。。。
皇帝向呂蒙正使了個眼色。呂蒙正會意,兩人旋即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六郎正在專心致志地用手摩挲分辨野菜。。忽然聽到細微的腳步和呼吸聲。他停了手中的工作,問道:“是誰?”呂蒙正壓低嗓音說:“小哥,俺們是過路客商,從北邊來的,想討口熱茶喝,看你這院子乾淨整潔,就不請自入,還望見諒。”
六郎聽了,苦笑一下:“先生,小可茅舍簡陋,家境貧寒,沒有香茶可以待客”
“沒關係沒關係,俺們自己帶有茶葉,小哥你只要替我們燒些許開水即可”
六郎抬頭眯起眼睛,這幾日他覺得視力愈發不好,非得陽光強烈的正午,還是在屋子外面,他才看得清楚人們的鼻子眼睛,陰霾的天氣裡,或是在黑暗的室內,僅僅可以看個大概輪廓,聽得來人的口音是幽州一帶的,心下暗想,這兩人也許真是過路人,想必一大清早,不會有幹公事的這麼勤快。“先生,小可眼睛不大好,您老要是不嫌棄,水罐裡還有半罐清水,灶臺還熱著,捅開就行,您自己動手?”
六郎坐著沒動,一來是眼睛不好,二來他想盡快挑些野菜,做成野菜糰子,準備呆會兒帶著上路,他不想在這裡太久,只想儘快換到別的鎮子去。。。
呂蒙正聽了,微笑道:“小哥,那就不必麻煩,我們就是腿腳累了,在這裡稍事休息,不防事吧?”
“嗯,先生請便”。。。
“小哥,俺們從北國販了些皮草,準備倒騰到南邊去,這兒離長安有多遠?聽你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怎的在這裡安家啊?”
“我。。我是。。孤兒。。四海為家。。”
“也沒說個媳婦?”
“沒錢”
“噢,來的時候,看到大遼兵精馬強,普通小兵的薪俸都有每月十兩銀子,向小哥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如到幽州投軍去,吃飽飯,娶媳婦,都沒問題!”
六郎皺皺眉,冷淡地回答:“小可身體不佳,眼睛不好,不能吃糧當兵,再說,我是中原人”
呂蒙正偷眼看看皇帝,見皇帝衝他略微頷首,又接著說:“小哥,那樣的話,你不如跟了我們老闆,一起販賣皮草綢緞,錢不能富可敵國,也足夠你娶兩房媳婦兒,養幾個大胖小子的。”
六郎心中有事,隨意敷衍道:“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領,只是萍水相逢,不便打擾”
“哎,跟著我們老闆,可以掙很多錢”
“我過灌了平淡的日子,雖然窮,但是很安寧。謝謝先生的好意。”
話說到這裡,即便聰敏如呂蒙正,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