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面前就完全是位嚴父形象。大家都知道,‘兩會’期間,天馬娛樂城被封了,關門整頓了幾天。就是皮市長親自下令,讓公安去封的。皮傑很怕他父親,簡直不太敢見他的面。所以,要說皮市長插手龍興收購天馬娛樂城的事,我是不會相信的。“
明副書記看看時間,說:“我們當然希望情況如此。這樣吧,你回去以後,把今天向我們談的情況寫個報告給我。給你兩天時間,夠了吧?”朱懷鏡沒想到還要寫個報告,心裡不太情願,也只好接受了。說得好聽些是寫報告,其實就是寫交代反省材料。
朱懷鏡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才猛烈地意識到今天是自己這輩子最屈辱的日子。朱懷鏡同玉琴到底不是可以大白於天下的事,別人可以代表組織一本正經地先教訓你一通,然後馬上跑去同他自己的情婦幽會。誰叫你背時倒運?朱懷鏡準備快些寫好給紀檢委的報告,早些交差早些了卻心事。可是開啟微機,真不知怎麼寫了。關於同玉琴的事,怕白紙黑字讓人抓住鐵的把柄;關於同皮傑的事,也怕措詞不注意讓人鑽了空子。兩樁事情都很簡單,本來兩三千宇就可以交代清楚,他卻一稿再稿,反覆斟酌,仔細推敲。直到深夜兩點多鐘,這份三千來字的報告才讓自己滿意。列印一份出來,再仔細檢查一次,覺得已經過得去了,便將微機裡的原稿刪除了。望著微機螢幕上一片空白,仍是疑神疑鬼,便又刪除了備份檔案,心裡這才安穩。找來信封封好報告,放進自己的公文包裡。一個人睡覺。被子冷得像潑了水,朱懷鏡縮作一團,忍不住輕聲地嗨嗨叫喚。被窩慢慢暖和了,才好不容易睡去。
第二天醒來,感覺頭痛腦熱。他知道自己病了。他不想讓香妹知道,想勉強撐著起來。可是,在他下床穿褲子時,突然兩眼一黑,重重地栽了下去。香妹聽得響聲不對勁,忙趕了過來。其實摔下去以後也就清醒了,朱懷鏡卻閉著眼睛不想馬上起來。香妹沒說話,蹲下來扶他。摸著他的身子,燙得像炭火似的。香妹也就不再賭氣了,說:“你是病了。感覺怎麼樣?”朱懷鏡說:“沒什麼,可能只是感冒。”說著就讓香妹扶著起來了。他還想穿好衣服,香妹一再堅持要去醫院,朱懷鏡也就同意了。他也正想躺在那裡好好休息幾天。香妹打了個電話,小陳馬上開車趕了過來。
走的時候,朱懷鏡讓小陳把公文包帶上。去醫院一檢查,他患的是重感冒,高燒四十一度。醫生說朱廳長體質好,耐熱,要不一般人到這麼高的體溫,早發狂了。朱懷鏡勉強笑笑,感覺卻是越來越不行了,發現眼前的人都有幾個腦袋。診斷完了,醫務人員都走了,香妹也去了醫生值班室。朱懷鏡叫過小陳,“我公文包裡有個信封,麻煩你送到紀檢委去,交給明副書記。你說我病了,住院了,就不親自送了。”小陳走後,朱懷鏡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朱懷鏡住了一個星期的醫院。他體內的感冒病毒慢慢清除了,而關於他的一些謠言卻像暴發性傳染病的病毒,在以幾何倍數裂變。幾乎全廳上下都在交頭接耳,說朱廳長被檢察院和紀檢委找去談了話,他的問題很嚴重。至於什麼問題,自然有很多種說法。
說法再多,也是萬變不離其宗,無非金錢和女人。種種源自財政廳的訊息,在外面打了一個轉,就豐富多了。最精彩的說法是朱懷鏡被關起來了,被逮捕時的情節很有戲劇性。
朱懷鏡自然聽不到關於他的種種謠言。他這次雖是小病一場,人卻像從另外一個世界回來的。他有種不好準確表達的感受,好像一切都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包括部下的笑容和眼神。他把這種感覺深藏起來,臉上依然是和藹的微笑。人們又在電視裡看見了朱懷鏡,仍然器宇軒昂的樣子。有人便以為原來關於朱懷鏡的種種說法都是謠言。有人卻說朱懷鏡不是沒問題,只是一時弄不倒他。只要有靠山,再大的問題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香妹在他住院的時候對他還算體貼,自他出了院,她又冷冷的了。這些天,香妹想必又在外面聽說什麼話了,回家以後臉色更是難看,只是照樣不太同朱懷鏡搭腔。
從廳長和幾位副廳長的臉上他是不可能看出什麼的,他們都是道行深厚的人,輕易不會讓人看破半點玄機。可是他無論置身何處,似乎空氣裡都瀰漫著某種怪異的東西,叫他渾身不舒暢。
終於有一天,皮市長打電話請他上家裡去一趟。仍然是在皮市長的書房裡,皮市長接見了他:“懷鏡,因為我家的事,讓你受委屈了。”皮市長滿臉歉疚。朱懷鏡第一次發現皮市長的臉上又多了三塊老年斑,兩邊太陽穴各一塊,右邊耳根下還有一塊。朱懷鏡說:“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