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難掩焦慮:“不等到人來我不進去。梨香,齊嬤嬤可是告訴你的過了午時便過來?你確定沒有記錯?”
“確定確定”,梨香將一件夾衣披到她的身上,心下也是著急,這太陽可是都要落山了。可是她又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勸道:“想是因了什麼事耽擱了。主子且進屋裡等吧。”
她不為所動,忽地見到遠處疾步走來一個宮女,正是長春宮的女官夢荷。夢荷見到守著門張望的琉璃,臉上一時錯愕,隨即低著頭,福□請安。
而琉璃,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已然明瞭,今日是見不到了。
“主子要奴婢來知會衛主子一聲,小阿哥這會兒正在慈寧宮裡,皇上和皇太后還有貴主子都在,太皇太后喜歡的緊,留了用晚膳,今日就不過來了。”
果然如此,她垂下頭,將手中緊緊攥著的物什遞給了夢荷:“這長命鎖還勞煩夢荷姑姑帶回去交給惠主子,給……給小阿哥帶上。”
夢荷瞥了眼那把小小的銀鎖,古拙的雕花,邊緣被磨得發亮,想必是有些年頭,又被終日攥在手裡的緣故。她向琉璃投去同情地一眼,旋即正了神色,接了銀鎖福身而去。
見夢荷走遠了,一直沉默的梨香這才憤憤不平地念叨著:“這算什麼?明明說好了帶小阿哥過來,為何又去了慈寧宮了?主子,他們太欺負人了。小阿哥是您拼了性命生出來的啊,卻一眼都沒見到就被抱走了,現在又……”
說著,梨香不爭氣的淚水流了滿臉。琉璃轉過頭看著她,為她擦去眼淚,勉強笑道:“我還未哭,你倒是先落淚了,傻丫頭。”
“奴婢…
26、夜語寄思 。。。
…奴婢是覺得主子您太委屈了。”梨香嗚咽著回道。
琉璃搖搖頭,心中雖萬般難過,卻不能表露出來,梨香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兒,只會陪著自己一起傷心。
她早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不是嗎?那一夜承歡,紅燭淚盡,酒醒之餘,見到的便是他那雙冰冷如斯的雙眸。
前一刻的深情款款,熾熱纏綿;後一刻卻是雷霆漸變,龍顏難測。
他起身穿衣時那個絲毫不帶感情的背影,如磨鈍了的刀鋒,一下下割裂著她的胸口。
夢醒夢碎之間,她認清了一個事實,她是琉璃,那個永遠揹著辛者庫的罪籍,只會被別人踩在腳下的最低賤的宮女。
她是琉璃,而不是他最愛的烏勒丹。
他要給她貴人的賜封,補償自己一時犯下的“錯誤”。她卻拒絕了。他始終不明白她要的是什麼,不是他在眾多綠頭牌中偶爾看到她的名字,用帶著一種責任與義務的心去翻起;也不是這東西十二宮的任何一個主位,在等待中看紅顏老去。
她只是希望能每日見到自己所愛之人,如果這點做不到,再高的封位,再奢華的物質條件,又有何意義?
與此相比,倒不如有一處屬於自己的小小角落,每日靜心禮佛,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
他終是遂了她的心願,給了她一個常在的小小身份,賜了一間院子,兩個下人,而敬事房的綠頭牌中,卻從未有過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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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為這一生便是如此了,卻不曾想到,會有了身孕。以至於當太醫十分肯定地做出診斷之後,她先是喜悅地笑出來,緊接著便潸然落淚。她自然為能成為母親而欣喜,卻同時想到以她的身份和宮中的規矩,這個孩子是絕對不會留在自己身邊的。
想到幾個月之後,懷中的骨肉便會離她而去,喚別的妃嬪為額娘,她的心便如尖刀狠狠戳著。
她從未後悔那一夜瘋狂,然而那一刻,她卻只能對著皎月笑自己,作繭自縛。將一個弱小的生命帶來這個世界上,她便有責任給予這個孩子最好的一切不是嗎?
可是皇宮這座能吞噬人的囚籠,生活在其中的人,誰又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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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她閉著眼,默默唸著經書,風中傳來淡淡的茉莉清香。而前方,那個一身茜色華服的女子背影,慢慢轉過身來,明媚的笑容在陽光下綻放。
只聽得她在微微朝自己笑道:“……你的眸子這般淡,好像琉璃……對了,就叫‘琉璃’這個名字吧。”
作者有話要說:
註釋:
1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2 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