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河笑出來,便不再理會,手中念青菩提子慢慢走過指尖,開始變聲的少年嗓音低低唸誦經文,“欲為諸神龍象,先為眾生牛馬,三千紅塵過客,十方普度菩提。”
四匹拳毛騧拉著的皇子鑾駕之外,雲京街頭熙熙攘攘,往來不息,紅塵滾滾。前方就是雍紅色宮牆圍繞的皇宮。因為皇宮正門上高懸著一塊“紫氣東來”匾,尋常百姓見匾止步,所以常稱皇宮為紫禁城。走過五德橋,鳳君鳳輦和皇子鑾駕穿越重重宮闕,一路來到坤寧宮。
坤寧宮前,明黃色的人影晃亮了羽歌夜的眼,他挺起身,旋即嘴角翹起。在整個紫禁城中,有三種顏色,不容他人染指,景帝金黃色的龍袍,唐修意金紅色的鳳袍,還有太子羽良夜明黃色的皇袍。鑾駕停下,希奇探身要下去,卻被羽歌夜輕輕一推,不小心滾下了馬車,像是被人踢下去一樣。沈聽河自己跳下去原地滾了一圈,推開希奇,把扶梯放下。走出鑾駕的時候,羽歌夜臉上的陰鬱如同盤桓的烏雲,幾乎能擰出水來。
“皇兄。”走到羽良夜面前時,羽歌夜已經綻起動人笑容,但就像在汙了的宣紙上作畫,終究掩不去上面的陰鬱。羽良夜抬起手背貼在羽歌夜的額頭:“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差?”
“有嗎?可能是天氣有些曬吧。”羽歌夜任由羽良夜牽著自己的手,有些疲憊地開口。羽良夜會心一笑:“是繞行唯我獨尊牆曬到了嗎?那可是古今名勝,我都沒機會看呢。”“不過一面石牆罷了,說句不敬的話,背面武聖白角的題字,比聖師的字要有趣多了。”羽歌夜握著羽良夜的手,露出明顯的一絲厭惡,轉頭看到楚傾國的時候,眼睛不著痕跡地移回羽良夜身上,而這個不著痕跡,卻恰好被羽良夜捕捉到,他轉頭看向楚家兄弟:“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聽說母君要收在身邊□?還從沒見母君對誰家帳子這麼親近。”
“唐清刀和我畢竟師出同門,他為國鎮守邊疆,不忍兄弟倆受苦,放在我身邊教導幾分,也算讓我活動活動筋骨吧。”唐修意毫不諱言,因為有時候,實話比謊話更難以應對。羽良夜體諒道:“我每天侍奉左右,卻不能讓母親展顏,還要勞煩兩位帳子,是良夜的罪過。”
“太子殿下言重了。”楚傾城和楚傾國一起屈身行禮,為什麼特地要先說楚傾城的名字,因為羽歌夜真切看到了楚傾國眼裡的不屑和厭棄,反應比楚傾城慢上了恰好能被有心人發現的一絲。而唐修意卻大受感動,伸手拉過羽良夜:“你我母子至親,何必說這種話,你對我的孝順,就算我不說,這皇宮裡都是有口皆碑,你可比歌夜讓我省心多了。”“母君這是責怪孩兒嗎?孩兒真是無地自容了。”羽歌夜委屈地開口。羽良夜探出兩指,輕彈羽歌夜額頭:“又巧嘴,母君最寵愛的是誰你會不知道,你這麼說才是真讓母君傷心。”
“你們都是上天賜我的福氣,我怎麼會傷心呢?”唐修意攬著兩個人,一起往宮門內走去。晴空萬里,坤寧宮大門大開,無數宮人列陣跪拜,金紅,明黃,大紅,這個皇宮裡僅在一人之下的三個人和樂融融,走入坤寧宮中。楚傾城拉拉楚傾國的袖子,楚傾國謙遜地低著頭,像是第一次進宮感到畏怯,不敢看四周,眼睛卻一直看著前面那個大紅色的背影,明明是同樣的年紀,他怎麼就能這樣坦然做戲,演出兄友弟恭母慈子孝的戲碼,難道是前世的年紀更大嗎?可是他本能覺得,羽歌夜如果真的是穿越而來,年紀應該和他差不多,相差的,應該是人生的經歷吧。
他迫不及待想要證實,羽歌夜是不是也是穿越者,在這個只有男人的世界,在這個他要被男人誇為“美人”的世界,他真的要瘋了!
而就在這一刻,羽歌夜恰巧回頭。明黃色的太子殿下帶著金冠,雖然溫柔,卻綻放著天下至貴的光芒。金紅鳳袍的唐修意,這個能笑著和姆媽笑鬧,眼睛卻深不見底的鳳君。所有的宮人都跪在地上,大片絢麗的宮衣鋪滿地面,紫禁城金瓦琉璃的坤寧宮簷下,黑紅皇子服的羽歌夜回過頭來,白皙的面板裹在沉重的衣服裡,像是裹著脫不開的枷鎖,在這個世界,他是不是唯一能夠理解自己的那個人?
羽歌夜展顏微笑,唇角如盛開的繁花。
☆、13黑白手談
“好久不曾和你下棋,不如你我今日手談一局如何?”羽良夜和羽歌夜一路走向清梧院。“哥哥又想欺負我。”羽歌夜苦笑,語帶撒嬌,他的棋藝都是羽良夜親手教導,至今也贏不過這位太子哥哥,不過羽良夜難得有這分好心情,他怎能拂其意。
羽良夜貴為太子,卻謙和待人,連螞蟻也不忍踩過的性子,他恪守規矩,鮮少流露喜好,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