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婦帶著珍哥兒來了,方才有了些欣慰之色。柳夫人樣貌反倒圓潤了些,只顧抱著珍哥兒問長問短,因婉玉有了身孕,也不鹹不淡的關照了幾句。婉玉見堂上隻立著楊景之一人,卻不見楊昊之、妍玉和柯穎鸞,心中暗暗納罕。
楊崢見婉玉面露疲憊之色,便道:“老三媳婦兒先回去歇著吧,回頭讓廚房單做些滋補的湯水,叫外宅廊底下的小么兒把濟安堂的羅神醫請來,給診一診才是。”
婉玉道:“勞煩公爹惦記,我先告退了。”說完起身行禮,慢慢退了出去。
待回到抱竹軒,只見廳堂當中擺放著幾箱行禮,怡人正命小丫頭子將帶來的行李收拾了,夏婆子正坐在門廳口的小凳子上,見採纖扶著婉玉進來,忙起身迎道:“奶奶慢著些走,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留神閃了腰。”
婉玉道:“哪兒就這麼嬌弱,還不足月份,怎麼就能閃腰了?倒是從一進門就沒得閒兒,這會子有些乏了。”說著走到臥房,斜歪在床頭。採纖端了一碗茶來,婉玉嫌熱,擺了擺手道:“放哪兒吧,這會子不想吃茶。”
採纖道:“奶奶要不眯一會兒?”
婉玉道:“我渾身痠疼,卻睡不著。”搖了搖扇子,道:“把心巧叫來。”
不多時心巧便到了,模樣未變,雙眼水汪汪的,眼神有些虛浮,神態倒極老實,進了門走到婉玉跟前跪下磕頭道:“問奶奶安,請奶奶千秋。”
婉玉道:“你起來罷,這段日子我沒在,府裡可有什麼事?老太太雖然身上不好,但一直吃藥調養著,怎麼突然就過去了?”
心巧忙道:“說起來,今年府裡倒不十分太平,大年初一的時候,咱們府上一早就搭粥棚舍粥,從西面來了個穿著破衣裳的和尚,老爺正好瞧見,便命打粥的多給他打了些。誰想那和尚又拽著老爺的袖子要衣裳,老爺看他穿得單薄,就又賞了他一件舊棉襖。那和尚便說‘貧僧與老菩薩宿命有些因緣,今日就點化你幾句,今年貴府上有白虎吊門星進宅,恐白事不斷,添一丁卻損三人,不祥也!’說完便走了,老爺命人攔住他要問個清楚,那和尚卻走得比風還快,拐過宅子就不見人了。老爺雖覺得他瘋瘋癲癲的,但大年下的聽了這話,誰不憂心忡忡呢,第二天就請了四十九個和尚、尼姑和道士上門誦經消災,又花了大錢到廟裡打平安醮。許是老佛保佑了,前半年府裡還算太平,老爺太太的心氣兒起來了,又趕上老太太做壽,府裡就要熱鬧一回,沒想到老太太就在做壽那天突然過去了,後來又有人來送信兒,說奶奶有了身孕所以所以府裡頭好多人都悄悄說,那和尚說得準,不知還有兩條命是誰的了”一邊說一邊翻著眼皮小心看婉玉臉色。
婉玉搖著扇子坐了起來,道:“說得還有鼻子有眼兒的,從哪兒聽來的?”
心巧道:“句句千真萬確,不敢胡說!老太太做壽那天,昊大爺在外頭採買了十二個又會唱又會演的女孩子來,十二個站在一塊兒像一把水蔥似的,每個人手上都捧一個禮盒,盒子裡放一樣金貴稀罕的物件兒,口中唱上壽的曲子,瞧著也新鮮。老太太看著高興,還誇了大爺幾句,大爺趁機要討當中一個喚做碧官的,話裡流露出點意思,大奶奶臉上不好看,在廊下就跟大爺爭持起來,老太太在屋裡聽見,忙忙的讓丫鬟扶著要親自出來勸架,誰想到剛一起身就說胸口疼,歪在榻上掙了幾掙,藥丸子還含在嘴裡,人就嚥氣了。老爺氣懵了,說是他們氣死了老太太,狠狠打了大爺幾記,讓他跟大奶奶在祠堂跪了一宿,還是太太苦苦求情方才作罷的。”
婉玉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搖了搖頭,暗道:“楊昊之那廝原就鎮日在家裡窩三調四,敗家破業沒臉面的東西,竟真把老太太氣死了,造孽啊造孽妍玉也是可憐見的”又抬頭問:“如今大房那頭兒如何了?”
心巧道:“還能如何,死者為大,先發喪要緊,老爺還不曾發落,大爺和大奶奶也遠遠兒的躲著罷。”
婉玉道:“二房呢?二奶奶的傷好了沒有?二爺捅了她一刀跑了,後來只聽說又讓人尋回來,不知後來如何了?”
心巧眉飛色舞道:“二奶奶的傷還沒好呢,都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了,整日要死不活的,當時二爺是回來了,鬧著要休妻,大家夥兒就都以為二奶奶是裝病,後來才發覺不是,好像又染了別的症候,請了好幾個大夫給看都不見好。二爺把老太太賞的丫頭彩鳳抬了姨娘,二奶奶知道了,病就愈發難好了。二爺做得也絕,竟一次都沒進房看過,倒像巴不得二奶奶死了似的。”
婉玉瞪了心巧一眼道:“這些話出了這個門兒你要還敢說,我就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