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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人來,看了石氏一眼,便自低頭,並足而立。那人立起身來囑咐石氏道:“盤纏行李都替你辦備,你不用費心,明日飯時就著家人來,送你到吳江便了。”石氏千辭萬謝,那老人也跟著出去了。

到了次日早飯以後,那老人領著個四十餘歲的女人,說是僱的養娘,石氏看去,甚是伶俐。那女人把石氏估看了一會,那老人就去叫了一乘轎來。石氏謝了通幽、通微並老道姑,到殿上拜別神聖,歡天喜地,上轎而去。因有男女二人跟著步行,這轎伕就不能趕路,直至日落方到關口,下了一隻吳江船,連夜開去。那老人家自在八尺內歇宿,石氏自同養娘在船,甚是適意。走了兩日,石氏暗忖,關上到吳江不滿三百里,丈夫常說,好風只一日夜就到,怎還不見到來?到了次日早辰,開了一扇吊闥,偷看岸上,只見一帶市集甚是熱鬧,搖至盡處,見一座營房,粉額大書“望亭”二字,這邊寫著“下至蘇州府閶門五十里”。那邊寫著“上至無錫縣錫山驛四十里”,不覺大驚道:“怎麼要過蘇州無錫起來?”連忙叫那老家人進來盤問,那老人道:“誰是匡相公家人?對你實說了罷,我是揚州教坊。”指著那養娘道:“他就是我家的媽媽。那一個假姓匡的,說你是囗來生沒影兒的娘,滴露宮道姑在水裡撈起來,原要賣下水去的,我媽媽用了八十兩銀子討你回去接客,要你到吳江去做甚?”石氏被他這幾句話嚇得目瞪口呆,暗想:若一驚慌哭喊,他們便要疑防。反自淡淡的說道:“就要賣我下水,也該說明,怎瞞得人鐵桶?”那烏龜歡喜道:“這都是那道姑不是。也是你的造化,投著咱們這一分忠厚人家!”那虔婆道:“你有這姿色,到我家中學會了些歌唱,怕不名重一時?到那時來往都是些王孫公子,朝朝寒食,夜夜元宵,你還感激那道姑不盡哩!”石氏聽了如萬箭攢心,只得假作歡顏,想要乘個空兒投河自盡,那知烏龜、鴇子是世上第一等精靈不過的東西,鑑貌辨色,早已猜透了九分,晝夜防閒,休想有一毫空縫。石氏暗算:且到起船之時,也似前番一樣,乘其不備便了。

隔了幾日,已到揚州,龜子跳起身,老鴇開了艙門,扶著石氏上來。石氏一看,見這船直歇在水牆門下,門內跑出許多粉頭,上船迎接,石氏急要轉身,左手卻被老鴇一把扯定,右邊又緊緊的幫著那個烏龜,無隙可乘,早被那些粉頭攙的攙、扶的扶,擁入牆門去了。一進了門,那老鴇坐了中堂,眾粉頭鋪下紅氈,簇擁著石氏行禮。石氏此時一腔冤憤只得發洩出來,大罵無休,痛哭不止。老鴇冷笑了一聲,吩咐剝脫衣裙,拿過馬鞭,一上手抽有一二百鞭子,道:“先給你下馬威兒!你拿老孃當著甚麼人哩!”那知石氏在江邊浪裡凍傷餓損,氣竭神疲,此時正待發作,又湊著這頓毒打,傷重病發,臥床不起。老鴇延醫診治,都說是九死一生。直醫至歲底才有起色,令粉頭百般哄勸,石氏總不發一言。

捱到二月初間,再行拷逼,拷過復勸,勸過復拷,約摸拷過了十數回,下半身已是寸節寸傷,石氏安心就死,終無一言。老鴇愁悶,終朝嘆氣,一日向石氏哀告道:“我家許多女兒,就是三二十兩銀子討來的,每日也有一兩五錢的進帳;你是費了我八十兩元絲銀子的,全靠你養家活口哩。你不知道我們門戶人家的苦處,上面要答應官府,下面要派辦差搖,衙門裡書房差役,街坊上總甲排年,合那些罡神泥鬼、掮鷹放鷂的人,那一個不要來分使幾個錢兒,就是蔑客、架兒,每年間也要陪些茶酒潤潤他的喉管。轉眼端陽佳節,道士來送朱符,閒漢來插蒲榴艾葉,那一件不是銀錢?我因家中沒有出色的女兒,賺不起大主錢財,故此遠至杭州,拚著大本錢,討你回來做棵搖錢樹兒。如今添了人口,費了本錢,五六個月來了,沒得你分毫進益,每日倒貼你藥錢、炭錢、郎中的轎錢、謝儀錢,弄得我倉中無米、灶下無柴,店帳家家掛到,嫖客漸漸怕來,眾女兒衣服首飾堪堪當盡,再歇幾天,只好打入孤老院去了,誰來嫖你?灶君皇帝一日早晚兩堂追比,那開門七件事兒誰肯放鬆一點,你叫我怎生捱得?我這一家性命生生的都要斷送在你手裡,可不傷心死也!”老鴇說到苦處,竟認真號哭起來。石氏方才開口說道:“我是好人家兒女,豈肯做這汙辱之事。你若要償還身價,只須送我到吳江,尋著文素臣相公,這銀子自有著落。若恨我費掉你的銀錢,這也是前世孽帳,惟命一條,隨你處置的了!”說罷也痛哭不已。老鴇無奈,只得再令眾粉頭環繞哭跪,百般哀勸,石氏誓死不從,又打了幾頓毒棒。石氏甘心受苦,絕不迴心,老鴇只得又緩了下去。

到了五月裡邊,忽然一個粉頭通訊與石氏道:“娘因勸你不轉,只得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