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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只得對舍弟說知,由著他去揀擇,是好是歹,聽之於天罷了!”素臣讚道:“恩姊怎見明識定若此?夫妻原是天定,講不得賢愚好歹,聽之於天,才是婚姻正理!難弟受恩深重,妾媵之說,不特口不敢言,即耳亦不敢聞,當留心為恩姊執柯便了。”

飛娘俯首無言。素臣知已心允,因探一句道:“青、登、萊三府,固以三叛為英雄;難弟卻又聞得海島內,有紅須、鐵丐二人,亦甚英雄,不識恩姊曾識其人否?”飛娘道:“此二人久聞其名,未識其面。”素臣道:“紅須客相貌魁偉,雄傑不凡,只一嘴紅須,生得怕人。鐵丐面如鍋底,精神奕奕,儼然尉遲敬德。恩姊既聞其名,必知其本領,若與三叛相較,不識優劣何如?”飛娘道:“此二人本領,雖不能深知;而江湖口號,豪傑評論,大約介乎白兄、舍弟之間。”素臣拱手道:“難弟受姊深恩,不敢自嫌唐突;此二人皆一時之傑,平日信我最深,知其俱未受室;若於此二人中,擇一為恩姊執柯,不識應在何人?”飛娘默然不答。素臣道:“此係終身大事,恩姊又女中豪俠,何尚作兒女之態,不出一言以定之乎?”飛娘慨然道:“既文爺如此說,奴亦不肯以庸俗女子自居。鐵丐雖亦英雄,而出入遊戲,夭嬌如龍,究遜紅須一籌;奴家本性,亦與紅須相合,文爺若肯執柯,奴即同去與舍弟一決便了。”素臣大喜欲行,飛娘道:“且慢。”踅身進去。

素臣走出院中,望著參天的石壁,罅縫中尚有斑斑殘雪,青白紅紫,五色俱備,喝采一回。把身子擺動,手足伸縮,覺著有些力量。暗想:我的食量頗大,性喜運動,連日被那參粥湯藥,淘壞脾胃,又終日睡臥,所見所聞,可厭可惡,所以睏乏異常;今日吃下這些酒飯肉食,又遇著這等豪俠女子,言聽計從,有如圜轉,心中暢快,故不覺精神頓長起來!正是:

神龍豈愛聽簫鼓,猛虎何堪受縶維?素臣正是快活,飛娘已裝而出,頭上扎著一幅天藍絹兒,深青衣衫,白布裙子,腰束一條月白綢汗巾。向素臣道:“文爺精神未復,這山路崎嶇,還得奴揹負下去,到平地上再扶著走罷。”素臣道:“這斷不敢勞!方才運動手足,俱覺有些力量,只求恩姊把腳步放慢些,不似夜來的飛速,便可追隨而行了。”飛娘應諾,領著素臣,在原石罅樹叢中穿插而下,到山腳邊一家飯店。那店裡男婦,一齊接出店來,向飛娘廝叫。隔壁幾家,也有男婦過來問候。素臣問及,方知這店中男女,俱是賽麥鐵家僕;隔壁幾家店鋪,便是白玉麟家僕人開張,帶做買賣,帶做飛娘往為照應、傳寄音信之人。素臣已覺腿痠,在一張板凳上坐著歇力。飛娘吩咐備船,店家慌叫兩人上船,整理篷索,一面送茶上來。一個半老女人,向飛娘報新聞道:“大姑娘可知道,府裡李錦衣家,死了一個姨娘,是狐狸精,被算命的……”飛娘連忙介面道:“是知道的,不必說了。”那女人頓住嘴,看了素臣一眼,就不再說。又一個老女人道:“咱們這洋麵上,不是金龍大王管,另換了香烈娘娘來管了,大姑娘可知道嗎?”

飛娘道:“這陰空的事兒,有甚考較?”那女人道:“自天津直到咱們這裡,一帶沿海的行宮,合海船上的香火堂,都換上了香烈娘娘的聖像,這是假得來的嗎?那娘娘姓黃,被他婆婆合丈夫打死的,才死不多幾年,他父親現在還替娘娘看守祠堂哩。這香烈娘聖號聽說是玉帝親口敕封,好不顯應,常在海里救人,惱著他,便一陣風,把你船翻個身,比金龍大王靈聖多著哩!”飛娘笑道:“是你們偏有這些冬瓜葫蘆,打牆縫裡直滾出來的瞎話!”那兩個整理篷索的人走來,說道:“他這話卻是真。好順風。大姑娘請下船罷。”

飛娘立起身,領著素臣走出那村,就見一片大海,白茫茫的接上天去,素臣慌道:“我從沒飄過洋,這使不得!”那船家道:“不向中間去,是沿著岸走的,比內海還穩著哩。”素臣道:“比渡海到臺灣何如?”船家道:“差別多著哩!那邊是常常翻船的,這邊連耳朵裡,也沒聽見有翻船的事。”素臣才放心下船。飛娘笑道:“文爺天生豪傑,怎這們膽小?”素臣道:“書上說著:“為人子者,道而不徑,舟而不遊,不敢以父母之遺體行殆。'若有路可走,怎肯蹈險飄洋?”飛娘道:“據文爺說來,奴平日徒手搏獸,黑夜劫人,皆不孝之事矣!”素臣正待獎勸,就話說入,飛娘忽笑道:“文爺不聽見那媽子的話麼?也合奴說的碧霞元君一般,但不信香烈娘娘易,不信碧霞元君難,除了文爺光明正直,怕不著了奴的道兒!”素臣道:“香烈娘娘的話,卻有來因。人得天地之氣以生,既死則氣仍歸太虛;惟聖賢忠孝,節義貞烈之人,他那一股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