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死戰準備,你們不必客氣,只管前來。”
不想不破河內守竟第四次過來。這次,他無疑會提起阿市和孩子們。長政不禁恨得咬牙切齒。阿市和孩子們已決心和他父子共死在小谷城中,長政實在不忍擾亂她們的心。不待使者到來,他就緊閉嘴唇,提著薙刀下去了。
現在已經不用接見使者,長政想,真正的命運使者已經牽著坐騎,從西方淨土或虛空中來解救淺井家。只要其一到達,他們一家就準備踏上旅途。
長政走下望樓,對撤回暫歇的藤掛三河守道:“不破河內守又來了。你去告訴他,我不見。將他逐回。”他朝三個女兒和夫人阿市的房間走去。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平常從此處可以望見山麓,但今日因為晨霧,視野異常模糊。已經陷入敵手的京極苑附近一片通紅,好像失火了,長政不禁停下腳步。勝券在握的織田軍點燃的烈火,在晨霧中那麼刺眼。
“啊,父親……”看到長政的身影,女兒稚嫩的聲音從房內傳了出來,是七歲的長女茶茶姬。
“誰?”這次是六歲的高姬的聲音,她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啊,果然是父親。請進。”
長政慢慢走上去,左手提刀,用右手抱起高姬,親了她一下:“阿高不哭。”
“是。她很乖,玩得正高興呢。”答話的是匆匆忙忙出來迎接的阿市。二人相視而笑。昨晚定下的生死之約,清晰地留在夫婦二人心頭。為了活下去,他們都盡了最大努力;但一旦決定共死在這座城中,夫妻二人頓如童年的夥伴一樣和睦。長女茶茶姬隱約察覺到了父母之間的某種東西,她不時睜大眼睛,屏住呼吸看著父母。
八月二十六,在內庭舉行了別離之宴。那時,久政特意帶著鶴若太夫從山王苑趕過來;阿市也為眾人演奏,為眾人舞。
“下面有異常嗎?”
“父親還在奮戰。只要父親尚在人間,我們就不要急著離開。茶茶,茶茶,怎麼這麼嚴肅?”
手提薙刀、肩披袈裟的長政剛坐下,長女茶茶姬便低垂雙眼問道:“父親,您什麼時候戰死?”
長政大吃一驚,和阿市對視了一眼,假裝開心地笑道:“茶茶,為何這麼問?”
次女高姬得意揚揚地坐在父親膝上,微微笑著;茶茶姬明澈的雙眼彷彿能看透大人的內心,不斷眨動。“父親早上說,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您為何又回來了?”
“我為何又回來了?真是難以回答……”長政一邊笑,一邊問自己,他也想找到答案,是對美麗的妻子留戀不捨還是出於對三個女兒的愛?“茶茶,你說呢?”
茶茶姬仍然嚴峻地盯住父親:“你想讓我們和你一起死。母親、我、阿高、阿達……讓我們一起死……”
長政重新打量了一眼長女的面孔。茶茶姬的話太過突兀,他一時似無法理解其中有何意味。“茶茶,你傷心了?”
“嗯。”茶茶答道,依然一臉嚴肅。她顯然對父親長政不滿。
“阿市,把高姬帶走。”長政覺得需要將事實對長女和盤托出,於是將高姬交給妻子,揮手招過茶茶姬。
“不。”茶茶姬搖搖頭,向後退了幾步。
“怕我嗎?”
茶茶姬鄭重地點點頭:“茶茶不想死,我討厭祖父。”
“啊,這……”
阿市吃驚地打斷了茶茶姬的話,但一旦說出心裡話,這孩子的感情便一發不可收拾。“女兒不想死!不想!不!不!”
長政茫然不語。全力反抗父親決定的女兒,此刻那麼悲慘。長政不在時,顯然已發生過這種事。阿市慌忙用衣袖遮住臉,淚流不止。長政醒過神來,聽見隔壁房間也傳來了侍女們嚶嚶的哭泣聲。
“茶茶好像不知死後會去往極樂淨土啊。”長政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長女。
七歲的抗議者緊皺眉頭,絲毫不為所動。這樣下去,到了關鍵時刻,阿市也許不忍……到那時,就令死守此處的木村次郎太郎殺了她們——
正想到這裡,門口忽然出現了木村的身影。“報,織田氏的使者不破河內在廳裡等候。”
“我不見。我說過不見。”長政生氣地回答。但木村太郎次郎只是順從地垂下頭,並不言語。
“眾人都已說過了,但河內守根本——”
“不願回去?”
“他說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當面對您說。”
“我知道,他無非勸我們投降……除此之外,有何大事?”
不知不覺,天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