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條小鹹魚幹。
“飯時過了,餓了吧?別客氣,隨便用。”家康招呼道。
“是,小人先用了。”茶屋四郎次郎道,他突然回想起堺港商家的飯菜。堺港商家請人吃飯,其豐盛不下此處十倍!家康即將成為大納言,還用這種飯菜,真是可與禪堂生活相比。茶屋以懷疑的眼光掃了二人一眼。彥左衛門自不消說,四十六歲的家康,已甚為滿足地拿起了筷子。
據茶屋瞭解,在商家中,現在還堅持如此樸素生活,而且活得很充盈的,只有本阿彌光二光悅父子。光悅之母妙秀,乃蓮如上人的忠實信徒,即使有人送她罕見的珍貴絹布,她也把它分成細細的小巾,分給出入的窮苦工匠的妻女,自己一絲不留。人或說她吝嗇,或言她平和,她皆不言,只著棉布粗服。
家康與他們一樣,在用度上精打細算,以備不時之需,一心為世人著想,若非如此,便不能這般爽朗。茶屋正想著,家康突然道:“茶屋,對於世人,要多些心思才是啊。”這話太突然,茶屋四郎次郎舉著筷子,啊了一聲,不解地望著家康。
“其實,有時我會想用些美味佳餚。”
“那是,小人也一樣。”
“可是,每當那時,我就會認真思量。當我想進美味時,其實都是在身疲心倦之時。”
“是。”
“人總是易疲倦。”
“是啊,主公上了年紀,當多多保重身體。”
“茶屋,你誤會了。”家康微笑,道,“我不是肉身疲倦,是心倦。想用美食之念,均在猶豫不決之時而生。”
“哦。”
“人怎樣保養,也不得百歲不死。該老時,必然會老。然,心卻可始終不老。”
茶屋不覺放下筷子,端正了坐姿。他覺得理應如此,否則就是失禮,此刻彷彿身在禪堂,聽高僧說法。
“奠要拘謹,邊吃邊說吧。”
“是!”
“我甚感激別人給予的幫助,也不會忽略自己的努力。因此,當我飯菜粗疏時,便是信心十足、不知疲倦之日。”
“小人……明白。”茶屋顫聲道。
“這雖不是美味佳餚,我卻覺得甚好。對我來說,粗茶淡飯乃是比山珍海味更美的佳餚。”
“主公真有神佛之心啊!”
“不過,只要百姓還在受苦,我就必須想著他們,不敢窮奢極欲。百姓亦是天子子民啊!”
“是。”
“一旦想著奢糜之事,就會忘記大志。如何?這頓飯還不至那般不堪吧?”
茶屋四郎次郎這才真正明白家康以天下蒼生為念之心。主公的真誠是何等嚴肅啊!彥左衛門剛才說,真心即假意,假意即真心。可是,家康的誠摯幾已入骨髓。茶屋想起了秀吉的奢華,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第三十四章 假戲真做
茶屋四郎次郎正要出駿府城,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因此停下腳步——他想到了納屋蕉庵之女木實。當然,此事並未對蕉庵及木實提過,可是考慮到細川忠興夫人的想法,若德川家康不反對,便可提出讓木實來侍奉他,蕉庵恐也不會反對,因此事對堺港人、家康和茶屋,均無壞處。
可是在城中,他並無機會談及此事。作左衛門和家康的理論,家康失去西鄉局的憂傷,在簡單的飯菜前的表白,至今還深深印在他腦海裡。不必特意回去跟家康說,待他進京時再說也罷。最近家康定會進京祝賀秀吉凱旋。茶屋這麼想著,正要出城,一名武士帶著三個步卒來到門前,下馬,快步走了過來。茶屋低頭避到一旁。
“哦?這不是茶屋先生嗎?”
“本多正信大人安好?”
“聽岡崎城代說先生來了。我想見你,便匆忙趕來,可方便?能否到城內敝處少坐?”
茶屋無法拒絕,只好應了。實際上他並不甚喜歡本多正信。正信還被稱為彌八郎時,就一直在家康左右服侍,曾幾何時,已被視為重臣,現在還有些人稱他為家康的懷劍、智囊,可能並未言過其實。不過,每當茶屋見到他,就自然而然會想起大賀彌四郎。
“大人找在下,才特意前來?”
“是!”正信已經急急向他府邸方向走去,口中道:“其實,我是有事要和你密談。”
“密談?”
“此事不可外傳。今夜請住在寒舍,可否?”
“當然可以,我並無甚急事,不須今日離去。”
“我雖沒甚好招待的,可京城的小慄大六送來密函,我猜茶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