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明白,這個亂世不允許有情的男女走到一起,所以我……”
忽然,瀨名姬將手中的茶碗砸向院中。砰砰幾聲,擺放在祭桌上的供品灑落一地。
家康頓時臉色煞白。一直強忍怒氣,苦口婆心解釋,令他辛苦而鬱悶,卻得到如此回應。他兩眼燃燒著怒火,猛地抓住扶幾,卻沒有扔過去。
“渾蛋!”他大喝一聲,站起來,想馬上離開這裡。
“您想逃避嗎?怯懦的人——”瀨名姬想要匆匆忙忙站起來,不小心踩到了衣服,摔倒在地。“主公!”
家康已怒氣衝衝地向門口走去。瀨名姬還在叫嚷,但聲音已模糊了。家康走到玄關,忽然,身後傳來阿龜的聲音:“父親。”
家康回過頭去,望著阿龜,良久,他那鐵青的臉才漸漸露出笑容。阿龜與阿萬並排站立,她望著家康,眼神有些不平,有些責怪,又像在撒嬌。
“您要回去了嗎?”
“阿龜!”
“母親好像還在說什麼。”
“她說什麼?”家康動了動嘴屠,揮揮手道:“我會再來的。你今晚和阿萬一起祭拜。要聽話。”說完,他扭頭對著阿萬道:“好好陪著阿龜。”
“是……是。”阿萬清楚家康和瀨名姬之間的糾結,她紅著眼,點點頭。
家康猛地轉過頭,向外走去。他望著日落後的天空,茫然地自言自語:“怎麼可能只給我家康一個溫暖的家庭?在這個亂世,男人和女人都不過是悲哀的過客。”
第三十一章 琴瑟失調
松平家康回到本城的臥房,默默地坐著。
今天,他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夫妻關係的複雜。在此以前,他一直認為男人和女人只是對立的。他本以為站在這種立場,就足以應付夫妻關係,但今日瀨名姬徹底顛覆了他的想法。男人和女人的關係,與夫妻關係似乎完全不同。
男人和女人之間輕易可以解決的問題,到了夫妻那裡卻如沉痾。如果那種抵抗是理智的、理由充分的,家康還可以說服她或接受她的指責。但她的抵抗只是一時的感情衝動,既沒有理智的反省,也毫無謙讓的氣度,只如瘋子般張牙舞爪。難道對妻子來說,這一切比肉體被征服更讓她怨恨,令她不由奮起抵抗?家康覺得,必須重新審視他和瀨名姬之間磕磕絆絆的夫妻關係。或許正是長期的不合,才導致今日的爆發。
家康和瀨名姬的成長道路截然不同,瀨名姬所企盼的和家康所期望的,似有些風馬牛不相及。家康越來越習慣聯絡世道人生來洞察世事,而瀨名姬卻仍然執著於個人幸福。若她能夠得到所想,倒也罷了;但她追求的根本是空中樓閣,而依她的個性,又不可能一笑置之。
對家康而言,若是世道太平,他也不會急著為只有四五歲的孩子訂下婚約。但現實太殘酷。儘管在下一個危機到來之前,會有短暫的和平,但危機不可避免。他需要瀨名姬明白這一切,她卻根本不予理會。家康逐漸發現,作為武士的他,已經沒有精力和時間,去說服一個根本不願意理解這一切的女人。
一想到自己費盡心思將她從駿府解救出來,還為她們母子修建了新居,家康就感覺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再也無法平靜。若她是別的女人,不妨一笑了之,讓她遠離則可,但她畢竟是自己的妻子,而且是竹千代的母親。
還有些家臣沒離開,從大書院傳來他們爽朗的談笑聲。他們理解家康,對於公開和今川家分道揚鑣一事,他們無不歡欣鼓舞。家康嘆一口氣,不能再想此事。至少今晚,他要忘記一切不快,和他們同樂。
家康對緊緊跟在身後的小平太道:“我隨便走走,你不用跟來。”想到三道城毫無保留地敬著自己的可禰,家康不由自主抬腳出了臥房。
可禰沒有任何名分。她一直渴望家康的情意,但又時時控制著自己。如可禰成了側室,甚至成了正室,她的追求恐也會自然而然地變化。
四周一片黑暗。銀河還未顯現,但夜空已綴滿了星星,點點閃爍。涼風習習,令人很是愜意。家康走進中門,忽然想起阿龜。童心未泯的阿龜,總在苦苦等待父親的出現。丈夫和妻子不和,在女兒眼中即是父母不和。家康雖對瀨名姬氣憤難抑,但若因此令阿龜感到孤獨,女兒也未免太可憐了。想到這裡,家康悄悄改變了方向。
還是回到築山御殿,到燈火通明的祭祀中露露臉。只要自己露面,女兒定十分高興!也許竹千代也到了那裡呢。他雖然不想和瀨名姬說話,卻希望讓兩個孩子體會到父愛,至少也要撫摸他們的頭,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