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子孫後代應該如何稱呼的那些禮儀。
她總算從那個大客廳中出來了,事後一回想,好像沒有向庫克斯黑文夫人道別,也沒有向柯克帕特里克太太道別,也沒有向”餘下的所有人”道別。從心裡把人家稱為”餘下的人”,實在有失恭敬了。
吉布森先生在女總管布朗太太房裡,莫莉跑進來,使這位端莊穩重的女總管頗為難堪。莫莉撲上去摟住父親的脖子。”爸爸,爸爸,爸爸呀!你來我太高興了。”接著便大哭起來,激動得幾乎不由自主,伸手摸父親的臉,像是要確定真的是他一般。
“怎麼啦,莫莉,真是個小傻瓜!你以為我不會不要我的小姑娘,讓她一輩子住在托爾斯莊園嗎?我來接你,就把你激動成這樣子,好像你以為我不要你了呢。那麼就快點,戴上帽子。布朗太太,我能不能向你借條披肩,或方格圍巾,只要能包的就行,好圍在她身上擋擋風?”
他沒有說他今天到遠處出診,飯也沒吃,餓著肚子回家,從現在算起來還不到半個鐘頭。可是一見莫莉沒從莊園返回,他就騎上睏乏的馬,趕到兩位布朗寧小姐家,兩位小姐神情沮喪,都怪自個兒不好,卻無計可施。他不願意等著聽她們眼淚汪汪地道歉,便策馬回家,換上一匹精神飽滿的馬,給莫莉的小馬配好鞍子。他走出馬廄門不到十碼,貝蒂在後面喊他,叫他給莫莉帶上件女騎裝,但他沒有轉過馬回去取就立刻上路了,正如馬伕迪克說的那樣”嘟嘟囔囔著”走了。
莫莉去柯克帕特里克太太屋裡取帽子,路遠還沒回來,布朗太太便端出她的酒和蛋糕招待醫生。女總管告訴不耐煩的父親,說那地方”約摸在四分之一英里開外”,他就只好等待,等著女兒穿好已不很新、卻很得體的晨裝到來。吉布森先生在托爾斯莊園上上下下甚得人心,家庭醫生一般都受歡迎。任何時候只要莊園裡有人生病或焦急痛苦,他就帶來解救的希望。特別是布朗太太,她正在患痛風病,只要他允許,她就很樂意巴結他。她甚至出門前往馬廄,給莫莉包裹嚴實擋風的披肩。莫莉騎在草草收拾好的小馬上,布朗太太隨便說了句話,竟然正猜中莫莉的心思。
“我看她一到家就會很快活起來,”他們出發時她說道。
一到外面曠野中,莫莉揚鞭催馬,使勁兒往前趕。吉布森先生終於叫道:
“莫莉!我們要端兔子窩了,這麼快不安全。停!”她收韁勒馬,他趕上來和她並排前行。
“我們馬上要到黑沉沉的樹林了,騎得太快不安全。”
“啊,爸爸!我一輩子還沒像現在這麼快活過。我今天覺得自己像支燃得好好的蠟燭,突然叫人給扣上熄火罩兒!”
“真的嗎?蠟燭有何感受,你怎麼知道?”
“這我不清楚,但我真的有那種感覺。”停了片刻後,她又說:”啊,我在這兒才真開心!在這曠野騎馬賓士多麼痛快,空氣清新,無拘無束,馬蹄踩在帶露的青草上,踏出那麼好聞的氣味。爸爸!你在那邊嗎?我看不見你。”
他趕上來又和她並排前行。他不放心,怕她不敢從黑書影裡騎過去,便把一隻手搭在她手上。
“啊!真高興摸到你,”她說著緊緊攥住他的手,”爸爸,我想有一根咱家拴狗的鐵鏈就好了,就像你最遠的出診路程那麼長,那樣我就可以把咱倆拴在兩頭,我想你的時候,就拉拉鍊子,要是你不願回來,我就再拉。反正我知道一拉你就知道我想你了。我們誰也不會丟了誰。”
“照你的這個主意,可以說我就什麼都幹不成了。你講的那些具體辦法,有點叫人費解。要是我沒理解錯,我就要像在公地上吃草的那些驢子那樣,到鄉下各處去時後腿要拖一個重重的大累贅。”
“你叫我累贅沒關係,只要我們鎖在一塊兒就行。”
“可是你叫我驢子我就有意見,”他答道。
“我沒有那麼叫。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我現在知道我可以由著性子說,這就夠痛快的了。”
“你今天陪了一天尊貴體面人物,就學到了這一手?我還以為你會彬彬有禮,講究規矩,促使我讀幾章《查爾斯·格蘭迪森爵士》①,好提高提高我的格調呢。”
①英國作家塞繆爾·理查森(1689…1761)的長篇小說,小說塑造了一個氣度高雅,美德齊全的貴族典型。
“啊,但願我永遠別是個老爺或夫人。”
“這個你放心,我來告訴你:我保證你永遠不會是個老爺,至於夫人嘛,按你所講的夫人定義我看也可以肯定你不會有那種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