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幾顆不知名的星星,也許本身比太陽巨大猛烈很多倍,然而在地球上透過億萬光年遙遠的距離看去,只是在墨藍的夜幕上發著清涼的、時斷時續的微弱光芒。略略發白的小路在黑暗裡默默延伸。兩人不作聲地走著。過了一會,老薑慢悠悠地說:“你知道嗎,狽這種動物不存在,是無聊的人亂編出來的”。
高悅看老薑說得好像有含義,不願深想,打岔說:“其實兩頭公狼在一齊也行,我看我們倆都挺象狼的,在一起不是挺好”?夜幕下的山路黑沉沉的,高悅看不見老薑,但是覺得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老薑慢慢地說:“你現在才是條狼崽子,還不算公狼”,他停了停,接著說:“不過你很快會變成一條公狼的”。
一筆助學金
愉快的週末過得飛快。週一凌晨,兩人開車回去。路上,老薑不經意地問起高悅留學的事情,高悅抱怨:“事情比我原來想得複雜得多,考英文才是第一步,還要辦成績單、準備申請信什麼的,光報名費就很麻煩”。老薑對留學的事情一竅不通,問:“什麼報名費,名牌大學也要報名費”?高悅說:“越大牌的學校越貴,一定要交美元,每所學校都要幾十美元”。老薑問:“那你同學都交”?高悅說:“好像沒什麼人交,有時候大學心情好,可以讓你先欠著,如果錄取了再補”。
過了幾天,晚飯後老薑掏出一個信封給高悅:“給你”。高悅接過來,奇怪地問:“什麼”。開啟一看,裡面是幾張綠色的鈔票。高悅沒見過外國錢長什麼樣子,但是看頭像和英文字,應該是美元,一共四百多美元。高悅問:“這是幹嗎”?老薑說:“你不是說沒錢交報名費嗎?正好這幾天有機會,順便給你換了點”。高悅喊起來:“大家都不交報名費的,你花這個錢幹嗎?去把它退了吧”。老薑看高悅不領情,有點不高興:“給你就拿著,怎麼廢話那麼多”。
高悅想:是不是要給老薑對應的人民幣?但是幾千元人民幣他掏出來以後,這學期剩下的時間就只能要飯了。他視老薑為大財主,也許這點錢在老薑不算什麼。。。心裡琢磨著,嘴裡一刻不耽誤地甜蜜起來,半假半真地說:“嘿!我家老薑最好”。老薑的臉上露出笑容。
這四百多美元,高悅申請美國學校的時候用了三百多,還有一百揣身上,後來一直在他的銀行賬號裡沉著。報名費交得很值。其中一個大牌學校,方睿等人也申請了,但是很快接到信說因為欠費,申請材料不予處理。高悅的成績比方睿差不少,可是最終被錄取,高悅大呼僥倖。人生確實是很隨機的一個過程。老薑給高悅錢的時候,大概沒想過會徹底改變高悅的人生吧。如果高悅畢業後去不同的地方,會經歷不同的事情、遇到不同的朋友、變成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再早,高悅有一次和老薑瞎聊。他對錢的具體數目沒什麼概念,隨便問老薑:“你每個月能掙十萬吧”?老薑正喝茶,聽了差點噴高悅一臉,連說:“有萬把就不錯啦,你想什麼呢”。高悅這次真的不是有意試探老薑的收入,他確實是不食人間煙火。這個數字比高悅對“傳說中” 高階白領收入的意淫低很多,他驚訝地脫口而出:“那麼少”?老薑拿著當時全城很高的工資,被自己的同居夥伴這麼說,只能苦笑。高悅後來想,四百美元合幾千元人民幣,在那個年代,即使對於老薑這樣的高階白領,也不是隨便可以給人的小禮物。但是自始至終,高悅都沒有為此正式地對老薑說謝謝。
被迫辭職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兩人按步就班地生活。高悅搬進“新居”的新鮮感慢慢淡化。很多小事情開始成為問題。比如他抱怨電梯太慢、臥室太亮、存腳踏車的地方太遠,等等。最讓他覺得不方便的,是和自己班級的聯絡驟然減少。高悅和班上很多同學關係很好,比如方睿、麻子。很多班級活動安排主要靠晚上在宿舍裡討論,高悅完全成了局外人。一次組織球賽,都開始了高悅還不知道,方睿他們去比賽他才抱怨怎麼把自己給漏了。
系學生會主席李自強有天跑來找高悅,警告他這個文娛委當得太不稱職,除了前一年有段時間人品爆發賣力地組織了一系列舞會,之前之後都人如歸鴻去無蹤。比如學校組織的交際舞比賽,原來李自強還指望高悅這個“假行家”能爆個冷門,結果從頭到尾高悅一分鐘都沒花,系裡最後棄權。高悅心知自己做事不地道,道歉說自己因為準備英語所以集體活動參加少了。這個問題很多準備留學的同學都有,李自強也表示理解。高悅第二天趕快辭職。很奇怪,當這個文娛委的時候高悅沒怎麼高興,大部分時間還視之為負擔,但是辭職了,感覺卻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