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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部分

房更衣,然後在武英殿大學士公案前坐一下,又到滿本房裡看了一看,再進大堂。大堂裡橫列六張大書案。東面三張為滿大學士的座位,西面三張為漢大學士的座位。曾國藩在西面第一張書案邊坐下。立時便有內閣學士、侍讀學士、中書等數十人前來拜見。當值的侍讀學士送來兩個檔案,曾國藩略為瀏覽一下便籤了字。內閣名為正一品衙門,位在六部之上,表率百僚,其實沒有大權,只在皇帝授意下處置一些日常政務。雍正時設立軍機處,又分出內閣大部分要事,於是內閣之權更輕,只辦理一些例行事務。正因為這樣,內閣大學士和協辦大學士便可以成為一種加銜,不必到任。

清承明制,大學士辦事的地方設在翰林院,於是曾國藩又到翰苑去了一趟。先在典簿廳更衣,次至大堂一坐,到聖廟行禮。再到典簿廳更衣後,到昌黎廟行禮,又到清秘堂一坐。翰林院學士、編修等分批前來叩見。曾國藩一一含笑作答。想起初進翰苑時未到而立,而今已近花甲了。歲月悠悠,時不我待,去日已多,來日苦短。當他走出翰林院時,心中湧起的是一股莫名的悵惘。

他回到賢良寺,案桌上的請帖已經堆了一尺多高。要在往常,他會基本上不予理睬,但這次不同。一來此為京師重地,邀請者的地位大都顯赫重要,且京師最講應酬,又是勢利之藪,不能輕易回絕別人的邀請。二來離京多年,他也想借此機會與故舊見面,敘敘雲樹之思。他將相邀的帖子一一擺開,大致排了個日程,並吩咐紀鴻注意到時提醒。

這以後,他便是按日程所排去赴宴。有各科門生公請,有甲午、戊戌兩科同年公請,有直隸籍京官公請,有江蘇通省公請,有湖南京官公請,有倭仁、朱鳳標、瑞常三相同請,有文祥、寶洌А⒗詈柙濉⑸蜆鴟液鍁耄�洩�淄踝ㄇ耄�褂兄蓯儼�⑽饌⒍啊⑴俗嬉瘛⑿硐善戀染捎訓乃角氳鵲取C墾綰蟊賾邢罰�刻旎卦⑺�倍家�蕉������盟�>氬豢啊�

這天深夜,身上癬疾又發作了,癢得醒過來。他猛然想起,天天在權貴紅火中酬酢,冷落了一批已經衰敗下去的昔日師友,於心說不過去。其中尤有兩戶人家,至今未去拜訪,更是太不應該!

第二天,原定皖籍京官公請,曾國藩借病推託。他換了布衣小帽,偷偷地來到當年的恩師權相穆彰阿舊宅。

穆彰阿自咸豐帝登基不久罷相後,便一直生病蝸居,直到咸豐六年去世。昔日相府煊赫一時的聲勢早已蕩然無存。兒子雖多,卻無一個成器,空蕩蕩的宅院裡冷冷清清,雜草叢生。宅子裡現住著第七子薩善、九子薩廉,一見到曾國藩,兩兄弟百感交集、涕淚滂沱,將他緊緊抱住。曾國藩問他們生活有無困難。薩善說:“蒙先父留下的微薄遺產,度日尚不難,只是近日完稿的先父年譜,則無資付劂。”

說話間,薩廉拿出一疊墨稿遞過來,說:“中堂大人如有空審閱修改,我們兄弟感激不盡。”

曾國藩接過墨稿翻了幾頁,心中愀然,懇切地說:“當年不是恩師提攜,國藩哪有今日!稿子我帶回去細細拜讀。若有商榷之處,我自會提出來,尤其是關於罷林文忠公和咸豐爺降旨這兩件事,文字上都要仔細斟酌才是。”

薩善說:“我們兄弟學識淺薄,這些地方文字上若有不妥,請中堂大人乾脆刪去重寫。”

曾國藩點點頭,問:“你們商量一下,恩師年譜要刻多少部。”

薩廉說:“我們兄弟合計過,光自家人就有三百餘口,先父生前門生甚多,至少要一千部才發得開。”

曾國藩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說:“自家人儲存不在話下,令尊生前的門生,至今尚有幾人與尊府往來?”

薩善、薩廉啞了口。

“兩位世兄真不懂世故,你好心送給他們,只怕他們還不想接哩!”曾國藩臉色悽然地說,“稿子我先帶到保定去,看後再送來,二位就在本宅僱人刻印五百部,一切費用,都由我出。”

薩善、薩廉感謝不迭。兩兄弟又陪著曾國藩到院子裡各處走了走。這些熟悉的房屋草木,勾起曾國藩心中萬縷悵意。繁華已矣,人去樓空,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他終於受不了情感的沉重壓力,匆匆與薩善兄弟告辭。

出了穆府,他又僱了一輛騾車,悄悄來到絲線衚衕塔齊布家。塔齊布兄弟三人,三弟先他死於咸豐四年,次弟又不幸在今年八月病逝。三兄弟皆無子,只存四女。塔母已八十歲。聽說曾中堂親自登門拜訪,老太婆拄著柺杖,顫巍巍地親到大門迎接,身後跟著一群寡婦弱女。曾國藩一見,心裡甚是悽愴。他親自扶著塔母來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