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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部分

”還是慈安太后的聲音。

“從前總是帶兵,這兩年蒙皇上恩典,在江南做官。”答到這裡,曾國藩的緊張心情開始鬆弛下來。

“你以前在禮部?”

慈安太后的問話雖多,但最好回答,曾國藩不要作任何思考。他答道:“臣前在禮部當差。”

“曾國荃是你的胞弟?”慈安太后又換了一個話題。

“是臣胞弟。”

“你兄弟幾個?”

“臣兄弟五個,有兩個在軍營死的,皆蒙皇上非常天恩。”曾國藩說到這裡,心裡微微一顫,他想起了廬山黃葉觀裡的溫甫。溫甫走後的最初幾年,曾國藩時時提心吊膽,以後見無聲無息的,也就慢慢心安了。常常想到要去看看,又覺得不妥,一直也沒有去成。去年到江西查訪,他下了最大決心,要去看望孤身學道十年的六弟。他藉口休息幾天,住到廬山腳下一個小旅店,把陪同的江西官員打發走後,在一個漆黑的夜裡,陳廣敷帶著溫甫下山來到旅店,兄弟會面,談了一個多時辰。所幸溫甫在廣敷的開導下,心境倒還安寧,給曾國藩很大的安慰。溫甫希望見見妻妾和兒子,他也答應了,只是一再叮囑不要洩露出去。還好,溫甫家眷在廬山住了半年,外人也不曉得。儘管如此,當著太后的面再次扯謊,他仍覺心虛。

“你從前在京,直隸的事自然知道。”問話的換成了慈禧太后。

他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稍停一下,說:“直隸的事,臣也曉得些。”

“直隸甚是空虛,你須好好練兵。”慈禧太后繼續說。

曾國藩明白了,原來調任直隸總督的目的,是要他來練兵。直隸能練出什麼好兵來呢?天下的好兵源只有湖南,湖南人卻又耐不了北方的苦寒和麵食。曾國藩不能接受這個任務,但又不能頂撞,只得委婉地說:“臣的才力弱,且精力日衰,恐怕辦不好。”

一語奏上去,許久不見迴音,曾國藩的背又開始溼了。

“你跪安吧,明天再遞牌子。”慈禧太后終於說話了。

曾國藩趕緊叩頭跪安,託著帽子起身,一步步後退,直退到門簾邊,才慢慢轉身出門。

曾國藩走出養心殿,來到乾清門時,只見丹墀上下和兩旁迴廊裡,早已聚集著上百名大小官員、太監,他們全都以驚異的目光遠遠地望著他,悄悄地交頭接耳,直到他走出景運門。

第二天又是巳正時,由當年輔政八大臣中唯一沒受懲處的六額駙景壽帶領,走進養心殿東暖閣。皇太后、皇上再次召見,問了問他的病情及造洋船的事。第三天,由僧格林沁之子襲親王伯彥訥拉祜帶領,在養心殿東暖閣第三次接受召見。慈禧太后詢問這些年來有哪些好的帶兵將領,又談起直隸練兵的事,要他實心實意去辦。

三次召見完畢,曾國藩感慨良多。皇上自始至終沉默不語,未出一字綸音。雖說年紀小,有母后做主,也可以不講話,但到底當了八年的皇帝了,幾句套話總可以說得上的。曾國藩想起先前在翰苑供職時,老輩翰林談起聖祖康熙爺來,人人崇拜不已。九歲登基,十二歲就親自裁決政事,十七歲除鰲拜集團,二十歲定削藩大計。正因為有如此雄才大略的皇上,才有超邁漢唐的豐功偉績。而今國家多難,人心渙散,正需要一個能用強力扭轉乾坤的帝王,看來,十四歲的孱弱天子不是那號人物。

慈安太后問的話,全是閨閣中婦人的閒聊家常,可有可無,不著痛癢。慈禧太后號稱厲害,有關大事純系她一人發問,曾國藩認真地把她三次召見所問的每句話都重新回憶了一遍,慈禧關心的是三件事:江南撤勇、湘軍將領及直隸練兵。他細細地琢磨著這三件事,將它貫穿起來,看出了慈禧的心思:把江南的勇都撤光,能打仗的將領帶到直隸,在直隸練出一支精兵來拱衛京師。至於召見之前,他所設想的主要事情,諸如江南的吏治鹽政、百姓的生活、人才的保舉以及捻亂平息後皖、豫、魯省的恢復,還有機器局的建設、如何抵禦洋人等等長治久安之策,幾乎無一句涉及。是慈禧自私,心中只有她和她兒子的寶位?還是她的才具其實平常,不足以慮及到這些迫不及待的民生國計?曾國藩的腦子裡突然浮起李商隱的詩來:“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慈禧雖未問及鬼神,但也不問及蒼生。國家就掌握在這樣的太后、皇上手裡,能指望它四海安夷、國運隆盛嗎?他暗自搖了搖頭。

作為大學士,既已到京師,表面上也得做出個到職視事的樣子。召見結束後的次日,曾國藩便至內閣到大學士任。他先到誥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