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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夜清舟漲井泉,自攜茶灶就烹煎。一毫無復關心事,不枉人間住百年。”

茶餅烘乾,酈遜之取茶臼細細碾了,用絹羅篩過,留下最細的茶粉。另一邊紅泥風爐火燒得正旺,等煙焰去盡,酈雲方奉上店老闆珍藏的無錫惠山泉水,一面烹水一面急扇。待水有微濤便取起,候湯麵平復,先注少許沸水於鈞窯紅茶碗中,等冷氣蕩去,將先前磨好的茶粉放入,衝進茶湯。

酈遜之以茶筅迅速擊拂,酈雲湊頭去看,湯紋聚如猛虎出山,散如修竹擎天,又見美人如花,瞬即換作亭臺樓閣,須臾間變化多端,如夢幻泡影驟起驟滅。酈雲拍手叫好,直誇好看,酈遜之不動聲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倘這便是江湖、是社稷,他就是遨遊其間的大鵬,直衝九霄的天龍,沒有誰能夠阻礙。

“左伯爺入宮面聖去了。”悄然走進一人,俯首報道。酈遜之聽左虎也走了,手驀地停住,茶沫順著茶筅慢爬,堆雲積雪,泛在整隻茶碗上。他肅然的臉上終露笑意,對酈雲道:“嚐嚐我的茶藝如何?”

酈雲端碗細品,酈遜之問那人道:“是皇上宣的,還是他自己求見?”那人道:“大內徐公公親來,該是皇上宣的。”酈遜之點頭,叫那人退下。酈雲笑道:“火候正好,公子爺幾時教教我?”

酈遜之笑罵,“拍什麼馬屁!攪亂的茶,只能看不能喝,偏你上我的當。”酈雲咂咂嘴,道:“公子爺有事就去辦吧,我在這兒看著。”酈遜之看了他一眼,“你回府去,機靈點,興許以後我有重用你的地方。”

酈雲面露喜色,朝他半跪,立即收拾茶具,打道回府。酈遜之等他走後,默默坐了一盞茶的工夫,方換了身緊身的常服,再度往昭平王府去了。

大白天摸進王府,這是酈遜之膽大心細之處。他剛才進府時看到守衛並不森嚴,想來一是青天白日,二是有機關庇佑,故而懈怠。但到晚間便不同,左勤既遭刺客,夜裡守備必多數倍。如今左鷹出城、左虎被召,如左勤是真傷,此時進府時機最佳。

酈遜之足尖輕點入牆去,飛掠過院,隱在沿湖的假山石洞中。

首先要去打探的,就是重傷的左勤是否真的臥床不起。他住在湖心,僅有一條長廊可入,雖有假山遮掩,但三面可見易被察覺。若從水裡走,沒水靠遊這麼遠亦是麻煩事。酈遜之苦笑,不知那刺客如何得手?

思來想去只能從水裡走,這是他烹茶時思量好的計策,連外服亦換成湖綠。酈遜之忽然念及那些剛被放生的魚蝦,微一皺眉,水中諸多異味,此時也只能忍了。如游魚悄然入水,自幼徜徉於波濤中的他,重回水中倒像回家。

一口氣潛至湖底,方折向湖心。

在湖中每一次划水,他都仔細檢視路線,這湖底亦有諸多埋伏,一不小心遊過界便有牽繩長箭自底射出,中箭後繩短被牽,無法飄到湖上,會生生悶死。酈遜之加倍打點精神,只恨不得把眼睛瞪得比魚還鼓。

冬日水寒,好在酈遜之從小所練護體真氣,不僅驅毒亦可避寒暑。偷偷蕩至湖心島,他尋到廊下暗處透頭喘了口氣。回首來處,數十丈遠竟可一息而至,閉氣功夫又有長進,不免略覺得意。又想到一身水氣,入室必留痕跡,於是,上岸後尋了一處屋角暗自運功。

小半炷柱香的工夫,他的衣衫鞋襪盡幹,猶如新熨,這才放心地往內走去。

酈遜之踏地無聲,狡若狸狐,忽地溜至左勤臥房門外。左勤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邊伺候的丫頭困極,撐頭睡著了。酈遜之透過窗眼盯住帷幔看,白紗靜伏不動,屋中有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他隱隱有莫名的懼意,不敢再呆待下去。

酈遜之隨即翻身入另一間屋子,正是左府藏書之地,卷帙浩繁,打掃一新。他一排排看過去,何書毛糙卷邊便取來翻閱。看了一會兒,大致瞭解左氏父子平素的趣味,只不能一一對應。

出藏書閣,酈遜之總覺心下惴惴不安,哪裡不妥卻又說不出。不知覺闖入左府會客的悅朋堂,剛想轉道,腳上卻缺是一緊,居然有根皮繩死蛇般纏住腳面,來得毫無聲息,“嗖”地把他吊起。酈遜之用手去解,竟紋絲不動,正想尋個利器割開它,忽聽得人聲傳來。他急忙一吸氣,躬身抓住腳上皮繩,順勢收繩上爬,伏到樑上。

進屋的是左鷹與楚少少,他們一臉風霜,身後僕人端了水盆,正伺候他們淨面。酈遜之渾身緊繃,手裡扣了兩枚菩提子,心想若是事敗,先掩面制住兩人再說。

楚少少剛俯下頭,忽然想起一事,拉住左鷹笑道:“慘了慘了,我們忘了件大事。”左鷹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