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具體聽到了什麼,司徒曜並不打算一字不漏地告訴盧氏。
他只是撿了可能同母親相關的部分提了幾句。
然而只是這麼幾句,便足以讓盧氏如遭雷劈。
她整個人頹然地歪在了羅漢床上。
“曜兒……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司徒家早有背離大燕的打算?”
司徒曜道:“娘嫁入國公府三十多年,難道還不清楚司徒家的人本性如何?
要不是另有企圖,他們怎會願意履行婚約?”
“可……我分明記得,淑妃娘娘是很得大燕端康帝寵愛的,即便她那時已經年近半百……”
“娘,縱使司徒蘭馥是絕世美人,她做淑妃的時候也早已經遲暮,端康帝對她豈會有什麼真情?
更何況她從前還是昭惠太子的良娣,也就是端康帝長兄的妾室。
雖不能稱作嫂子,其實也是嫂子。
如果不是利益驅使,他又何必冒著損害名聲的風險把她留在身邊,還冊封了那麼高的位分?”
盧氏喃喃道:“端康帝究竟是為了什麼……司徒家又是為了什麼……”
司徒曜勸道:“娘莫要多想,不管是端康帝還是司徒蘭馥,都是早已經作古的人,咱們不用去管他們。
眼下要緊的是父親,咱們必須弄清楚他如今是怎麼打算的?”
聽他提起司徒惲,盧氏的面色變得越發難看。
“曜兒,這些事情如果都是真的,那你父親就太……”
少女時代她的確是非常愛慕司徒惲的。
那般俊俏有才的少年郎,讓她怎能不芳心暗許。
可自從平西侯府遭遇變故之後,她一夜之間便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滿心的愁苦和惶恐,豆蔻年華的少女心思全然變成了好好活下去的渴望。
從那以後,她不僅把司徒惲當作夫君,更當作了恩人。
幾年後,長姐私下裡同叛軍首領趙雍的小叔叔,也就是後來的大宋濟安王結親的事情敗露,導致了盧家的徹底毀滅。
也就是那個時候,司徒惲做出了舉家投靠大宋的決定。
她一直以為司徒惲這麼做一多半的原因是受盧家牽連,所以成國公府被端康帝所不容,最終他才不得不背井離鄉投靠趙家。
沒曾想……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而且一天真就是三十多年。
司徒曜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見盧氏抬起手揮了揮:“曜兒,你先回去歇著吧,讓娘一個人靜一靜。”
“那我之前說的事兒……”
盧氏合上眼睛道:“事已至此娘還能說什麼,你自個兒的事情自個兒做主吧,只要你父親同意,娘絕不攔著。”
司徒曜重重磕了個頭:“娘保重,兒子告退。”
他站起身走出了正房。
離開了春茂堂,司徒曜沒有做半分停留,邁開大步朝外院走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司徒惲的書房外。
因著今日乃是上元佳節,幾名小廝尋了十幾盞樣式獨特做工精巧的花燈正往廊下掛。
換做往日司徒曜或許還會有心思欣賞一番。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他衝一名小廝道:“國公爺在麼?”
那小廝忙道:“在呢,榮小的替三爺通稟。”
司徒曜點點頭,目送著小廝走進了書房。
不一會兒,只聽書房裡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老三進來。”
司徒曜略整了整外裳,從容不迫地走了進去。
“父親安好。”他躬身行了個禮。
司徒惲的心情像是非常不錯,難得對他露出了溫煦的笑容:“過來為父身邊坐。”
一面又吩咐丫鬟上好茶。
“不用了。”司徒曜止住了那丫鬟的動作,又道:“兒子有些話想同父親單獨說。”
司徒惲笑容頓了頓,對那丫鬟和方才的小廝擺擺手:“都退下。”
見此情形二人趕緊退了出去。
司徒曜並未像之前在盧氏跟前兒那樣跪下,只是拱了拱手道:“父親,等這幾日忙過之後,兒子想要帶著妻兒單獨出去過,望您成全。”
“什麼?!”司徒惲的反應和盧氏之前一模一樣,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他仔細打量了司徒曜一番,這才發現他的左臉頰微微有些紅腫。
“就是為了這事兒被你母親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