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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部分

然不敢赴滇,遷延半年,中途乞病歸。不久,咸豐帝病死,西太后執政,立即撤了徐之銘職務,命張亮基速赴雲南辦理,又起復潘鐸專辦此案。最後因何有保等人內部起訌,案情大白。鄧爾恆被殺後的幾個月,全國議論紛紛,京報天天登載有關訊息,一時官場矚目雲南。相形之下,馬案是冷清多了。難道是朝廷有意冷落?趙烈文的提醒有道理!

“依卑職愚見,大人不妨再上個摺子,請求陛見,聽聽兩宮太后對此事的看法。”

曾國藩採納了趙烈文的建議,上折請晉京陛見。同時發函給紀澤,要兒子安排家眷先行南下,不必等他。

奉旨允許進京陛見。於是曾國藩待李鴻章來津,交接直隸總督印信後,便啟程入京。

這時正逢曾國藩六十大壽在即,一到京師,軍機處便奉旨賜壽:御書“勳高柱石”匾額一面,御書“福”、“壽”字各一方,梵銅像一尊,紫檀嵌玉如意一柄,蟒袍一件,吉綢十件,線縐十件。前來法源寺送壽禮的小軍機特為告訴曾國藩:“勳高柱石”匾額乃皇上親筆所書,這四個字也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兩宮皇太后為這四個字,把十六歲的小皇上著實頌揚了一番。皇上親筆書贈大臣,這還是第一次,真個是曠代鴻恩。過去一句泛泛褒揚天語,能使曾國藩內心激動幾天幾夜,成為他奮發前行的強大動力,可是而今這些破格的崇隆聖眷,都不會再引起他的激情了。他是一株枯乾的老樹,春風已不能再吹出綠葉了。

由周壽昌發起,湖廣同鄉在湖南會館設盛宴為之祝壽,雖然他親筆題寫的匾額已照原樣又制了一塊,仍舊高懸在會館大門上,但砸匾的往事畢竟令他感到錐心痛苦,他只應酬性地略坐一坐,便藉口身體不適告辭。當年慶賀同科十進士的豪興,已成為非常遙遠的回憶了。

壽筵擺過後,兩宮太后、皇上在養心殿接見兩次。皇上照例緘默,東太后也未開口,兩次接見加在一起,西太后總共只問了他十幾句話,他最關心的馬新貽被刺事,僅僅只兩句。一句:“馬新貽這事豈不甚奇?”他摸不透這話的意思,只得含糊答道:“這事很奇。”西太后略停一會兒,又說出一句:“馬新貽辦事很好。”這句話總算是點到了實質,他趕緊順著她的話回答:“他辦事和平精細。”尖起耳朵欲聽下文時,沒有了,叫他跪安退出。第二天,乾脆連馬新貽的名字都沒提了。西太后只問他何時啟程,要他到江南後練兵。

十月初十日,是西太后的萬壽節,曾國藩隨班朝賀。第二天,正是他晉六十歲的生日,為表示公而忘私,這天一早,他便離京南下了。

途中,曾國藩反覆地咀嚼西太后的兩句話,細細地揣摸朝廷對馬案的態度,慢慢地有了些較明確的認識。西太后對此事並不太熱心,印證了趙烈文的分析。朝廷對馬新貽的看法尚好,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又沒有要將此案追查個水落石出的意思。對於這樣一樁大案奇案,朝廷的態度顯得頗為難以理解。

一路上,他把這些想法與趙烈文、薛福成、吳汝綸等人商討,他們也都覺得奇怪。這些離奇的跡象倒刺激了趙、薛、吳這班熱血幕僚的好奇心。他們極力慫恿曾國藩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並猜測弄清之後必有許多意外的收穫。曾國藩淡淡地笑了一笑。他不指望什麼意外之獲,但既然已受命重回江督任上,查明此事乃職分所在。他於是寫了一封密信,派急足送給正在江寧附近整頓長江水師的兵部侍郎彭玉麟,要他先行秘密查訪。

兩江總督衙門正在重建之中,尚未完工,馬新貽當總督時,衙門設在江寧府署。曾國藩不願與馬新貽冤魂做伴,而先前住的原太平軍英王府已作他用,於是暫借鹽道衙門辦事。一連幾天,江寧城裡上自將軍魁玉,下至過去的平民舊識,川流不息地前來拜謁。除魁玉、藩司梅啟照以及鄭敦謹、未到之前代為審案的漕運總督張之萬外,曾國藩一律謝絕。忙過這些應酬後,他又親到江寧府去弔唁馬新貽,送上一副輓聯:範希文先天下而憂,曾無半時逸豫;來君叔為何人所賊,足令百世悲哀。

這天傍晚,彭玉麟悄悄進城來訪。

“滌丈,你見老多了!”僅僅兩年不見,曾國藩便衰老得如同古稀老人,大出彭玉麟的意外。

“雪琴,你兩鬢也增了些白髮。”彭玉麟比曾國藩小五歲,這幾年因國秀病故,世事多艱,心情不暢,身體也大不如昔了。

“都老了!上月厚庵來江寧,他還不到五十,便彎背了。還有春霆,早幾個月大病一場,差點把命都丟了。”

“春霆害的什麼病?”曾國藩的腦子裡很快閃過二十年前長沙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