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囉嗦什麼,拿去吧!”李臣典把一錠五十兩的元寶往他面前一丟,邢金橋只得接過,說聲“謝謝”出了門。
邢金橋前腳出門,李臣典後腳就把門關死了。他忙取出三顆丸子來,用上好的白酒化開,一口吞下,在營房外轉了幾圈,心裡像有一把火在燒,渾身頓添千斤之力,看看還不到兩刻鐘,他實在按捺不住了,喚幾個女人進來。李臣典如瘋似狂地跟這幾個女人鬼混了一通,果然覺得效果極佳。到了夜晚,他又取出三粒,用白酒化開喝了,心裡盤算:明早邢金橋來,一定要他說出配方。若好說話,便用兩三千兩銀子買來亦值得,若不好說話,便用刀架脖子來威脅。上半夜,李臣典仍精神抖擻,鬥志旺盛,誰知到了下半夜,四肢便像散了架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底下卻流洩不止。第二天茶飯不思,病勢越來越沉重,第三天全身形銷骨立,已不成人樣了。
原來,邢金橋送的藥的確是春藥,但正確的用法,是一次只能吃一粒,用白開水吞下。邢金橋有意害他,用酒調和吞下三粒,已使李臣典精氣大損,誰知李臣典不到三個時辰連吃六粒,均用白酒嚥下。這等於在肚子裡燒了一把火,五臟六腑都燒爛了。李臣典知道上了大當,派人到朱雀橋去找邢家藥號。藥號早不存在,邢氏兄弟已逃之夭夭了。天下之大,到哪裡去抓他們!
第三天下午,曾國荃聞訊趕來,李臣典已氣息微薄了。曾國荃逼著他講出實情。李臣典斷斷續續地說個大概,把個曾老九氣得七竅生煙,看看是個要死的人了,又不忍指責他,心裡恨恨地罵道:“真是個不爭氣的下流坯子!”臨時叫來兩個隨軍醫生看視,醫生得知這個情況,隨隨便便摸了摸脈便搖頭退出,吩咐趕緊備棺木辦後事。李臣典亦自知死在旦夕,請求見曾國藩一面。
曾國藩聽說李臣典病危,大出意外,匆匆趕到神策門外。曾國荃將李臣典的病因告訴大哥,曾國藩恨得半天做不得聲。來到李臣典的床頭,見幾天前還是一個生氣勃勃的戰將,如今卻病得如同骷髏一般,剛才的滿臉怒氣,一時化作無限悲哀。
“祥雲,祥雲!”曾國藩輕輕地呼喚,一邊用手摸著李臣典的額頭。一連呼叫幾聲,李臣典才緩緩睜開眼皮,兩隻眼睛已完全失神了。李臣典看了半天,終於認出曾國藩來:“中堂大人,我不行了。”聲音細得像一根遊絲,曾國藩只得俯下身去傾聽。李臣典說著,又艱難地抬了抬手,卻舉不起來。曾國藩幫他抬起手,只見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胞弟李臣章。李臣章趕緊俯下身來:“哥,你有什麼事要吩咐?”
李臣典望著曾國藩,斷斷續續地說:“臣章的猴伢子過繼給我……日後朝廷……有賞下來……便由我的兒子……領取……”說著說著,頭一歪便閉了眼。李臣章伏在哥哥的胸脯上放聲痛哭。
曾國藩將弟弟拉向一邊,嚴肅地說:“祥雲吃春藥的事要嚴加封鎖,絕對不準外傳出去。倘若走漏風聲,不僅大損祥雲的英名,整個吉字營的臉上都被抹了黑。給朝廷上奏,只能說是因傷轉病,醫治無效而死。此次李臣典必有重賞,過幾天聖旨下來以後,再按新的官銜給他辦一個喪事,喪事要辦得非常隆重,藉此追悼所有為攻破金陵城而獻身的有功將士。”
“大哥,按理說聖旨前天就應該到了,怎麼今天還沒來?”
“誰知道什麼地方耽擱了。”曾國藩的臉陰沉沉的。攻克金陵,功勳蓋世,但皇上酬賞的聖旨卻至今未到,已夠令人心焦了,而偏偏第一個進城的大功臣卻又如此不光彩地死去。望著直挺挺的殭屍,聽著滿屋的痛哭聲,曾國藩心裡忽然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憂鬱和恐懼來。
二皇恩浩蕩,天威凜冽
不是因為李臣典的飾終,而使曾國荃忽然想起聖旨已過了三天未到。事實上,從六百里加緊紅旗報捷折發出的那天起,上自曾國荃,下至普通兵勇,所有參與攻克金陵的人,無不在翹首盼望皇上的賞賜。大家都在計算上諭到達的日期:六月二十三日拜發奏摺,一天行六百里,五天可以到達北京,皇太后、皇上接到這份捷報必定龍顏大喜,會立即下達上諭,再傳回來,又是一天行六百里,到達金陵,也只有五天,朝廷的商量以及路上不可預計的耽擱,就打它費去三天時間,七月初六日也應該到了。今天已是初十了,上諭還沒來,什麼原因呢?七月初的金陵城本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火爐,熱得使人甚至到了活亦無趣、死亦無懼的地步,而上諭遲遲未來,又給他們煩躁的心情增加幾分焦慮。
原侍王府後花園有一大片竹林,枝葉婆娑,青翠欲滴,曾國藩很是喜歡。午後,他將竹涼床移至竹林裡,旁邊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