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老關係,探知王連升在打軍棍之前已患病,並從王連升撿藥的利生藥鋪裡查出了賬單。利生藥鋪老闆賀瑗的堂妹已許配給曾國藩的長子紀澤為妻,兩家結了親。賀瑗願為此事出來作證。曾國藩聽了楊載福的報告後,高興地說:“這下好了,把王連升的屍體給他抬回去,對他的死,審案局不負責任。”
“滌生,話不能這樣說。”羅澤南說,“軍律上講,處置犯事官兵,倘遇有病在身,可緩施行。鮑起豹、鄧紹良還可據此上告。我看此事雙方都讓些步,快點平息算了。”
曾國藩心中老大不高興,轉念一想,鮑起豹真的據此上告,自己也脫不了干係,便對羅澤南說:“這樣吧,你就代表審案局和鄧紹良去商談,總不能讓他們多佔便宜才是。”
當羅澤南亮出王連升在利生藥鋪撿藥的賬單,以及賀瑗當面證明王連升受刑前已風寒嚴重時,鄧紹良氣焰收斂了許多,經過討價還價,最後雙方定下三條:一、審案局派人護送王連升靈柩回原籍;二、審案局賠撫卹費五百兩銀子;三、打死王連升的兩個團丁開除回籍。
曾國藩見到這三條,甚為不快,但知目前這種情況下,也只有這樣處理才能使鎮筸兵勉強答應。為表示對打死王連升的那兩個團丁的安慰,曾國藩叫羅澤南各送他們十兩銀子,並特許他們兩年後再來。
八逼走衡州城
一連幾天,曾國藩鬱鬱寡歡。這一夜,他想起到長沙辦團練的這七八個月來,事事不順心,處處不如意,心裡煩躁已極,身上的牛皮癬又發了,奇癢難耐。他氣得死勁地抓,弄得渾身血跡斑斑,床上一層癬皮。
十年前,曾國藩在京中得了這個面板病,不知請過多少個郎中,吃過多少服藥,總不得痊癒,特別是遇到事煩心亂時,更是癢得厲害,有時輾轉床上,通宵不能入睡,簡直無生人之樂。有一年,荊七帶來一個江湖郎中,自稱是治癬病的高手,一連上門看了三個月,一天一服藥,最後無一絲效果。郎中知此病無法醫好,尋思著退步。他悄悄地請荊七到前門大街一家酒店,求荊七幫他出主意,又拿出五兩銀子作謝金。荊七貪戀這五兩銀子,將曾國藩是蟒蛇精投胎的傳說說了一遍,並告訴江湖郎中一個脫身的法子。wxg點cc
一天,江湖郎中叫曾國藩把衣褲全部脫掉,煞有介事地上上下下、前後左右細細地看了一遍,撫摸良久,見曾國藩背部和兩條大腿上全是一圈接一圈的白癬,想著荊七講的傳說,心中暗自詫異。他幫曾國藩把衣褲穿好,滿臉諂笑地對曾國藩說:“大人,我今日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大人原來並不是患的癬病,乃是與生俱來的本性。大人,你前生不是凡人,而是崑崙山上修煉了千年之久的蟒蛇,這滿身圓圈,便是明證。大人,此病不必治了,倘若真的沒有這一身圓圈,大人今後何能穿仙鶴蟒袍,登宰相之位?”
曾國藩聽了江湖郎中這番話,想起母親常說的蟒蛇精投胎的故事,心情舒暢,不但不責備郎中醫治無術,反而賞了他一錠大元寶,果然從此以後再不醫治。
待癢略止,曾國藩起床,自己磨墨攤紙。他要向皇上奏參駱秉章、鮑起豹。剛寫了句“為奏參庸劣官員駱秉章、鮑起豹”的話,便又頹然停住筆。他想起參劾清德的奏摺,皇上至今沒有批覆下來。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對湖南官場,皇上究竟如何看待?直接參劾湖南文武最高官員,會不會引起皇上的反感?再說,為兵丁鬥毆一事去參劾對方,皇上對此又會如何看待自己?“天意從來高難問”。他覺得滿腹苦水無處倒,氣得將筆桿折斷,把紙揉爛,扔到簍子中。過一會兒,他又從簍子裡把那張紙尋出來,細細地抹平,看了看,放在燭火上,失神地看著它迅速變為灰燼。王荊七跟著曾國藩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見他這樣憤怒過。荊七不敢勸,更不敢自己去睡,只得坐在門外陪著。
“駱秉章、鮑起豹看不起我,我就偏要爭這口氣不可!偏要練就一支強兵勁旅來,給他們瞧瞧!”曾國藩下定了決心。壁上,唐鑑所贈“不做聖賢,便為禽獸”的條幅跳入眼簾,當年與鏡海先生切磋學問的情景,又浮現在腦中。是的,古往今來,哪一個辦大事、成大功的英雄,沒有過一番困厄顛沛的經歷?他輕輕地念起太史公的名句:“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念著念著,他心裡慢慢好受多了。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