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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狄公接過案卷坐在太師椅上開始細讀,馬榮、喬泰侍立一邊,焦急地注視著狄公的臉色,只盼望露出讚賞的笑容。

狄公兩道濃眉緊蹙了半晌,漸漸松馳,兩頰漾開了微微的紅暈,最後他將案卷往桌上一撂,笑逐顏開道:“古人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我去金華才三日,你兩個不僅將縣衙庶務料理得如此井井有序,而且能將此奇曲折之案件抽出頭緒,並採取及時果敢行動,為最後勘破做了一應必需事先準備,真不愧跟隨了我這許多日子。日後我儘可放心讓你們獨立理刑了。”

馬榮、喬泰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不由都咧嘴笑了,臉上泛出羞赧的紅暈,又覺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狄公繼續說道:“吳大蟲、勞松甫兩人正是此案的最大嫌疑,及時押下大牢監守正是勘破本案的首要之舉。但是我們還須細細揣摩發案情由,儘可能多的考慮到意中意外的諸種情況。譬如說,鮑十郎或可能是真的失手拿錯劍了。因為出事時已近天黑,他們夜裡還得趕去護國寺演出,慌亂之中失手拿錯劍也不是不可能。鮑十郎久闖江湖,深通世故,一來害怕官府,二來亦想推卸干係,故謊稱是有人暗中換過了劍,正好蒙過官府追究。再看另一面,倘果真是暗中有人換劍,不僅勞松甫、吳大蟲,即便是鮑十郎本人也是一個可疑之人廣“鮑十郎?他怎可能殺那小孩?”馬榮大驚。

“那小孩顯然是鮑夫人王氏與勞松甫生的,這一點鮑十郎不會不知。在外寄養了八年,如今王氏公然領回,正說明她無所顧忌。鮑十郎雖不露喜怒,但他無動於衷是裝出來的,心中卻是妒火中燒。他舞劍前見勞松甫正在場圈外觀看,他立刻想到這是極好的機會。一劍刺殺那男孩,正好移罪責於勞松甫,一箭雙鵰,陷勞松甫於不可救拔的泥淖之中。當然勞松甫更有可能暗中換劍,鮑十郎一旦身陷囹圄或判了死罪,他不僅可乘機霸佔鮑小姐,還可同王氏鴛夢重溫,又可省去一筆豐厚的聘禮。”

狄公稍稍停頓,略一沉思,又說:“我見鮑小姐為人亦有荒唐之處,自己既已答允與勞松甫為妾,卻又毫無顧忌地與吳大蟲廝混。再說,她大言不慚,揭出她母親的隱私。——只不知她是否知道勞松甫正是那男孩的生父。”

馬榮道:“我見鮑小姐詞情哀苦,想來是遭遇了許多不幸,她一意想逃出戲班這個樊籠,正說明心中有難言之苦衷。”

狄公道:“這類江湖的女戲子舞臺上忽而公主佳麗,金技玉葉,忽而瑤臺仙姬,洛女宓妃,忽而紅粉英雄,巾幗女俠。但臺下卻大多萍寄飄泊,運命坎坷,飽受欺凌,生活愁苦。即便有些奇思異想,舉止不合禮法,也不必深究苛責。”

喬泰問:“老爺,那麼吳大蟲呢?”

“當然,他更知道舞劍的那一套秘密,要存心算計一下鮑十郎易如反掌。他與鮑小姐暗裡幽會時不是曾被那小孩撞破過嗎?由此也種下忌恨的種子。好,我這就去盥洗一下,完了就親自鞫審這案子有關的幾個人物。如果順利勘出內情,便當堂斷結此案。”

寬敞的衙廳正堂燈火通明,幾十盞大油燈高高懸掛。正中一張大案桌,桌面上齊整放著籤筒、筆架、硃砂盒和驚堂木。案前左側跪定勞松甫,右側跪定吳大蟲,後一排跪著鮑十郎夫婦。鮑小姐和那老鼓手。八名衙役左右侍立,如凶神惡煞一般。

一聲銅鑼響,三通鼓畢,狄公掀開簾幕步入大堂。烏帽、玉帶齊整,水綠色官袍閃閃發亮。喬泰、馬榮左右跟隨,大堂內頓時莊嚴肅穆,鴉雀無聲。

狄公銳利的目光朝堂下跪定的人一掃,見他們一個個神色倦怠,面容愁苦。吳大蟲、勞松甫又多一層畏懼,鮑氏一家則悲慼未已。

“鮑王氏!”狄公突然開了口。“死者不是鮑十郎的親生兒子吧?”

王氏一驚,叩頭如搗蒜,怯生生答道:“是的,老爺。”

“為何讓他在外寄養八年才接回?”

“因為……不敢瞞老爺,他不是鮑家的骨血,為此一直不敢領回。孩子的生父答應收養,並說他的妻子已病入膏育,一旦殯天,便立即娶我續絃。——後來,我發現他是個品行不正的偽君子,便明言告訴他從此一刀兩斷。他逼我不成,便將已經八歲的孩子扔回給了我。我向丈夫鮑十郎道明瞭原委,乞求他寬恕收留那孩子。我丈夫心地善良,並沒有深責於我,他認了那男孩為兒子,又教他技藝、戲路,十分疼愛,如同親生的一般。”

“你告訴鮑十郎男孩的生父是誰了麼?”

“不,沒有。”王氏窘迫道。“儘管那人陰狠刻薄,我不想損毀他的名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