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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南橫街客棧。”

“不要住客棧了,明天就搬到我這兒來住。”張之洞放下茶杯,似乎表明他這句話就是一個決定似的,無須商討。

第一章 清流砥柱(23)

“住在這裡打擾香師和師母,我心裡不安,還是住客棧方便些。”楊銳推辭著。

“什麼打擾不打擾的,我的客房正空著,你住下就是了。住家裡,我們師生說起話來也方便。三四年不見面了,我有許多話要對你說哩!”

說罷不待楊銳開口,便對門外喊:“大根,你過來下!”

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二十多歲的漢子邁著大步走了進來:“什麼事,四叔!”

“你去把客房收拾下,這位從四川來的遠客明晚就睡在家裡,有一段時間住。”

“嗯,知道了。”大根一邊回答四叔的話,一邊很熱情地與楊銳打著招呼。

楊銳見大根叫張之洞為“四叔”,知不是一般的僕人,便問:“香師,我應該怎樣稱呼他?”

“他是我的遠房侄子,你們年齡差不多,兄弟輩分,都以名字相稱吧!你叫他大根,他叫你叔嶠。”

楊銳忙起身,對大根說:“大根兄弟,給你添麻煩了。”

大根友善地說:“不要謝,這是我分內的事。”

說罷離開了書房。

大根來到張之洞的身邊已經十年了。八歲那年,大根的母親去世,做江湖郎中的父親便帶著他走南闖北。父親略識幾個字,有些武功,早早晚晚沒得事時,便教兒子習拳練武,也把自己所認得的字教給兒子。十二三歲開始,父親便教他識辨各種草藥,背湯頭歌訣,以便讓他長大後能有個養家餬口的技能。大根聰明勤奮,父親所教的,他都學會了;加之長年跟著父親走村串戶,小小年紀,也有不少閱歷。可惜,十五歲那年,父親不幸病故,大根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只得回南皮老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耕種兩三畝薄地。張之洞那年回籍祭祖,見到這個已與他出了五服的孤兒,看出這是一棵難得的好苗,只要稍加培養,就可能成才。張之洞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並不安於做一個文學侍從,他要經世濟民。做鎮撫一方的疆臣,做管理天下的宰相,才是他的志向。他相信遲早會有這一天的。因此他需要在身邊聚集人才,大才小才都要,尤其要有幾個貼心人。他們或幫自己出謀劃策,排難解憂;或鞍前馬後照顧保衛,防患歹徒的侵襲,戒備仇家的暗害。再過幾年,大根就是一個很好的貼身侍衛。就這樣,張之洞把大根帶出了南皮。

張之洞既對大根予以重視,便對大根格外看待,視他為親侄,規定他早上一個時辰識字讀書,以補過去之不足;晚上一個時辰練習武功,使先前的功夫不荒廢。去年,王夫人收了一個十八歲的女孩春蘭做女僕。春蘭有爹無娘,命也不好,張之洞夫婦見她勤快善良,便做了主,將春蘭嫁給大根。大根和春蘭感謝張之洞夫婦的恩情,遂死心塌地為張府做事。

喝了幾口茶後,張之洞對楊銳說:“說了這多閒話,正話還沒說上。叔嶠,你這次跋涉幾千裡來京師,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我正要跟您稟報哩。”楊銳臉上娃娃似的笑容瞬時不見了,代替的是一臉的凝重神色。“學生受父老鄉親的委託,特為東鄉慘案一事進京,替冤死的東鄉農人鳴冤叫屈。”

“東鄉的案子還沒有處理好?”張之洞頗為驚訝地問。

“還是維持過去的老樣子。不但東鄉屈死的冤魂不能安妥,凡有良心的川中士紳也都不能心服,故而委託學生幾個人再次進京申訴。”楊銳說得激動起來,兩隻眼中的淚花在閃動。

“都四五年了,還沒有處理好,天理良心何在!”張之洞是個易於動感情的人,看到楊銳眼噙淚水,他自己也不禁雙眼模糊了。

東鄉案子出來的時候,張之洞正在四川做學政,這個案子的前前後後他都知道。

四川農民賦稅沉重,除地丁銀外,還有各種捐輸和雜稅。愛新覺羅氏入關之初,為籠絡人心,公開向全國保證:子子孫孫永不加賦。但這句話並沒有承諾多久,就以各種名目變相加賦加稅來自我否定了。太平天國起事後,軍餉浩大,朝廷為籌餉銀,橫徵暴斂。東鄉是一個窮縣,這些年來各種賦稅加起來要超過戰爭之前的十倍。而且負責徵收錢糧的局紳和官吏相互勾結,百般勒索,手段惡劣。東鄉農人忍無可忍,終於在光緒元年集體抗糧不交,聚眾請願,要官府清算曆年糧賬。

東鄉知縣孫定揚以“刁民聚眾謀反”為詞報告川督文格。文格得報後,立即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