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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一張支票放在茶几上。高錦傑瞄了他一眼:“就這麼急著和我劃清界線?”

薛明驊沉默地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小杰,我很快就要離開上海了,你好自為之吧。”

高錦傑心裡像被利劍刺了個透心涼,表面上卻在冷笑,靠在沙發上,什麼也沒說,目送薛明驊離開。除非他說真話,否則說什麼都沒有用。

一月份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候,尤其在下過一場雪後,刺骨陰冷的寒風穿透大衣直接能吹到人的骨頭縫裡。傅翊君從電車上下來,頂著寒風,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徘徊。他手頭還有一些現金,暫時不至於受凍捱餓,但他不想呆在那個房子裡,聽房東太太那套無論誰當老闆只要有工錢拿就行的理論。

七七事變後,他跟著戲班子被迫離開北平,走了無數的碼頭,看過太多日本人的暴行,還有那些漢奸偽軍的醜惡嘴臉,他們比日本人更可恨。其實傅翊君心裡很清楚,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如今想在上海灘立足,就只能向日本人屈服,就算換個工作,也難保老闆不是漢奸,但他就是無法接受高錦傑淪為漢奸這個殘酷的現實。

天空越來越陰沉,似乎隨時都會下雪。傅翊君靠在一根電線杆上,閉上了眼睛,幾天來,他腦海中不斷交替浮現著那天他去辭職時,高錦傑蒼白憔悴的臉孔和佈滿血絲的眼睛,還有那一夜對方賦予自己所有的溫存。如此巨大的反差讓他內心倍感煎熬,時時後悔那日的衝動行為,也許是自己太武斷了,高錦傑真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也說不定。

一路走來,街道兩旁每個米鋪前面都排著長龍,那些人表情麻木,目光呆滯,或許真象房東太太所說,什麼都是空的,吃飽飯,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傅翊君還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夾著小提琴穿著呢子大衣走進當鋪,出來時沒有了小提琴也沒有了大衣。他苦笑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陰沉的天空,如果高錦傑不對日本人妥協的話,是不是某天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薛明驊離開上海前,又來找過他一次,勸他一起走,他再次拒絕了,莫非還在期盼奇蹟出現,高錦傑真的是像那晚說的先做幾天漢奸再尋機逃走?想到這裡,傅翊君狠狠鄙視了一下自己,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薛大哥說連高錦傑的父親都在報紙上發表宣告跟兒子脫離父子關係了,自己怎麼還對他抱有幻想。

漫無目的地逛到南京路上,傅翊君停在七重天樓下,對面新新百貨樓頂的霓虹燈在白日裡顯得一片灰暗,讓人很難和夜晚的光芒璀璨畫上等號——距離上次和高錦傑一起吃飯,不過才十幾天而已,這短短的十幾天裡,他平生第一次嚐到了愛情的滋味,還未來得及去深入體會,便又隨風飄散。

正打算離開,傅翊君一回頭,無意中看到七重天門口貼著招聘侍應生的啟事,他站定細細看了看招聘條件,活動一下有些凍得僵硬的四肢,推門走了進去。

1942年整個一月和二月,高錦傑都在忙著應付各種舞會和酒會,周佛海和唐生明拉著他,認識了上海灘各個階層的人物,這裡面有的他早就認識,有的素不相識,現在都成了盟友。在這類場合他本來就擅長表現,如今更是出盡了風頭。

在日軍俱樂部的新春舞會上,他又一次碰到了那個田中,在唐生明的調停下,兩人握手言和,田中後來還請高錦傑去國際飯店吃了一次飯,這下來巴結高錦傑的人就更多了。76號的李士群,知道高錦傑在物色房子,便熱情地給他介紹了一處住宅,就在愚園路上,距離汪公館只相隔兩條馬路。盛情難卻,高錦傑去看了看,那是一棟歐式小樓,位於一條安靜的弄堂內,處在民居之間毫不起眼,卻又獨門獨院自成一方天地。高錦傑十分滿意,第二天就搬出了賈爾業愛路,入住新宅。

搬進愚園路的新宅後,按照原先的計劃,高錦傑把那個叫趙緯的人安排在家裡做了雜工,至於剩下的事情,他既不想管,也管不了,只巴望著這些軍統的人別露出什麼馬腳就好。

原來老宅裡的傭人,只有阿芬願意跟著二少爺來,高錦傑又去僱了兩個孃姨回來。沒過幾天,周佛海又推薦了一個人過來,說給他當司機,高錦傑明白那是因為對方還信不過自己,便堅持說自己很享受駕駛的樂趣,不想買了鞭炮給別人放,拒絕了周佛海的好意。

十九、不覺已是三月,街頭到處桃紅柳綠,一片生機盎然。

從表面上看,高錦傑這些天活得實在是滋潤,夜夜流連十里洋場的燈紅酒綠中風流快活,實則內心卻是度日如年,如履薄冰。一面是日本人,一面是軍統,他就是夾在他們中間的烙餅,兩面受著煎熬。隨著夜裡失眠次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