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事,他只覺得頭昏,眼睛也低了下去,亂晃了一陣,最後只能落到自己的鼻尖。
楊滿傷心的想,或許他並沒有什麼底氣說這番話。自己這樣的心境這樣的反應,又怎麼能怪對方不坦白。
這實在是大大的誤會,廖枯人瞬間百口莫辯。裡一層外一層他都沒有這個意思,話是越說越亂。此刻他心想,不如把人押了去?這個念頭一出現,自己也是駭然一驚,驚得牙齒也涼涼的。
清醒過來後,廖枯人要告訴自己的是:我不是他,一定不是。
繼黑翅藍羽的鳥兒的不告而別後,松鼠也不來了。
這一陣子,周遭不太安靜,經常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喧聲。楊滿特別去打聽了一下,原來隔壁山頭的一幢舊宅被人買了,正在大張旗鼓的修繕。
這樣的動靜,也怪不得附近的鳥獸散盡。
在廚房裡幫傭的有幾位本地人,聽他們說,那宅子有年頭了,還是前朝光緒帝在位的時候起的。原主人是位滿清貴胄,後來家裡敗落,就連著地皮一起賣掉。但因為年代久遠,維護的費用太大,這宅子幾經易手都沒有修起來。這一次,算是遇上位財大氣粗的。
楊滿開啟窗戶,往那個方向望出去,只看到一片密林。即便是在冬天,禿了葉子的枝椏也能層層遮掩,擋個密不透風。單憑這一點,他就覺得那地方不錯,適合修養身心,避暑度假。
年關這麼近了,還要趕著動工,看來這位爺不僅是有錢,還相當的性急。
前一陣聽廖枯人說,他的計劃是年後動身。也就是說,想留在這裡過這個舊曆年。但這幾天又沒見他提,所以楊滿猜,是不是又跟黃鶴鬧分歧了。
如今的廖枯人時常感慨,當初跟黃鶴是多麼的投契。兩個人私下約了談話,可以一宿不眠。說到中國的現實,說到廖藏林的所作所為,都是一樣的憂心忡忡和義憤填膺。
扳倒廖藏林和改旗易幟的那段時間裡,彼此都奔著同一個目的,不用說更是配合無間。
史上是有不少“只可共患難,不可同安樂”的帝王,但廖枯人還遠沒到那一步,怎麼就走不下去了呢?黃鶴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但他確實也有一些迷茫。
要不要出國?要不要將廖藏林送審?轉移的時間,是年前還是年後?所有的這些問題,無論大小,都是他們爆發衝突的地方。
離新年差不多還有一個月,無論是從身體康復的程度,還是從安全的角度考慮,此時撤離都是最穩妥的。黃鶴覺得廖枯人是有點忘乎所以,直把杭州作汴州了。這裡哪裡是久居之所,竟然還起了過年的念頭。
同樣黃鶴也有感慨,這對父子的眼光一致,態度卻如此不同。廖藏林是強取豪奪不擇手段,但眼前這位呢,煮熟的鴨子送到嘴邊,猶在磨磨蹭蹭的,不肯一口咬下去。
他跟廖枯人打賭,要他帶走楊滿,一方面想要試試對方的脾性。另一方面,也實在不想看到廖枯人沒完沒了的玩君子游戲。畢竟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走。世上種種,都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
今年的冬天也是怪異,一場稀薄的初雪下來之後,一直就是這麼幹冷著,個把月過去了也沒有降水。往年的這個時節,地上早已是白茫茫一片了。
不過最近幾天,太陽不冒頭,天也陰陰的。不用靠近窗戶,也能聽到外面寒風的呼嘯。看樣子,隨時會來一場大雪。楊滿閒時與人聊天,得知廚房已經囤了不少糧食,還有生火取暖的煤炭也備下了。
有了下雪的兆頭,黃鶴就更著急了。因為一旦大雪封山,所有人都會被困在此地,就算有了必要的物資儲備,也還是太被動太不安全。
這話不必說給廖枯人聽,他也是明白的。黃鶴提的是外面的訊息,“前兩天日本有幾架飛機過來,或許是去東北的,還不很清楚。”
事態微妙,已經不容遲疑了。但不能說服楊滿同行,出山就意味著分離。
從山上抬頭看,頭頂的雲已經壓得很低,那深沉的顏色,彷彿有濃密的煙凝結在空中。撤退前的準備,緊鑼密鼓的進行了一天。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捱過今晚,只要今晚不變天,那麼第二天一大早就可以啟程了。
廖枯人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勉強可以下床走動。他披著軍服站在窗邊,拉開厚重的簾子,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轉過頭來對黃鶴說,“山東那邊,幫我知會一聲,我不想回個老家,還要偷偷摸摸的。”
廖枯人終於答應留在國內,這是明智之舉,黃鶴相當欣慰。但他又很不甘心看到一個事實,那就是楊滿在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