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做什麼?”陳淑一驚。父親離開華源,意味著每年少了大筆的進項了。
“他的意思是先在司令部掛個參議的名義。”陳超講茶杯放下,“華源要與機器局合併。他看中了人家的技術和人才,不用求洋人,就能解決造子彈了,總要給人家一些好處嘛。下一步他準備給我配幾個人,包括那位方參議,啟動對全省的社會調查。所以,我待在省府的時間不多,我琢磨著是不是將你嬸兒他們也搬來濟南?”
陳淑思考著。陳超以為她在想自己差事的事。其實不是。陳淑是為自己惦記錢財而羞愧。確實,陳家已經不必為錢財操心了,只要龍謙軍權緊握,哪裡會缺錢用?略一思忖,“叔,小嫻將來自然是跟葉延冰,這個不要管了。嬸兒當然是來這邊好。就是小志。是不是讓他來濟南做事?”
“他跟我說過小志的事。他的意見是讓小志進山東大學堂唸書去。”
“那感情好。還是他想的周到。”陳淑高興起來,“那就這麼定了,接嬸兒他們來,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不過,聽說那大學堂自延請了留學西洋的總辦後,課程都是學的西洋教程。小志不過是私塾的底子,在沂州也不過唸了點技術學校的皮毛,能考上?”陳淑又擔心起來。
“無妨。據退思講,巡撫衙門每年都有推薦名額。這點面子,周大人是會給的。另外,大學堂的學子,大都是山東本土子弟,像小志一般學問的,未必有多少。就是考,小志也未必考不上。”陳超在兒子身上用功最勤,督課最嚴,對兒子的學問還是有自負的,“周學熙辭掉學堂總辦到沂州,便跟我提過此事,我當時未應允。覺得他年紀小,有些不放心。現在咱們舉家來濟南,當然要進大學堂唸書去了。”
“那可太好了。小志對學西洋學問很上心,這我知道。他曾說要發明比機關槍更厲害的武器呢。”
“孩子話。”陳超笑了笑,臉色又嚴肅起來,“淑兒,有時候總是想,最近更是如此。想什麼呢?就是覺著他這幾年過於順了些。有清一代,沒有像他這樣,短短兩三年就升到提督的高位的。月圓則虧啊。當初曾侯是什麼功績?什麼地位,還給自己的書房命名為‘求缺齋’!你要時時提醒他,千萬不可志得意滿。”
“嗯。可是,你不是要俺少管他的正事嗎?”
“這不是干政,而是為了他的前程,也是為了全家的前程。仕途兇險哪。這次巡防營騷亂,已經查明便是直隸那邊唆使。人家畢竟佔著中樞,早晚能遞話給帝后。他呢,幾年才見太后一面。聽說西太后身子骨已大不如前了。而且,無情最是帝王家,那點救駕的情分能維持多久?他更是劍走偏鋒,不大理會皇上,而且總是與袁世凱對著擰。一旦太后不虞,大權歸於皇帝,事情就麻煩了。”
“俺倒是聽說,朝廷總是欺軟怕硬。只要軍權在手,誰也不敢怎麼樣”
“是葉延冰說的嗎?”陳超雙眉一擰,“簡直是胡說!葉延冰是自己人,不必說。你以為在富貴面前,都會像延冰一樣?這次巡防營鬧事,說不得會有人直接上書朝廷,找他的麻煩。而且,據說朝廷要派重臣前來點驗第五鎮了,這麼大的一支軍隊握在他手裡?朝廷會真的放心?”
“都說朝廷已是日落西山了”
“胡說!大清建政二百餘年,根深蒂固,靠他手下萬餘兵馬,就想改朝換代?淑兒,好在龍謙頭腦清醒,不肯聽他手下一幫虎狼之將的胡說,你身為他的妻子,與他休慼與共,千萬要勸慰他時刻警惕,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晚上陳超是與女兒外孫一起用餐的,正吃飯間,有人傳報司令回來了。陳超讓陳淑繼續吃飯,起身便去了前院。陳淑以為丈夫會過來,便讓張嫂通知前面再加些飯食來。誰知張嫂回來說,龍謙只待了一刻鐘,便被周撫臺請走了。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直到亥時時分,龍謙才回到後院。
兩個月不見,陳淑見丈夫越發清減了,一臉的疲倦。不由得心疼起來。
“喔,一路辛苦。讓我看看孩子”龍謙掩上門,先擁抱了妻子一下,然後舉步往裡屋走。
“振華睡了,你身上涼的很,別動他”陳淑跟著進了臥室。龍謙卻不管,低下頭去親吻熟睡的兒子。
“別,你別扎醒了他”他大概有兩天未刮鬍子了,臉鬢間黑森森的。
“好親”
“下午紅草來,說該給孩子叫個小名了。”
“這是你當媽的權力。小貓小狗的叫一個也好。”龍謙凝視著熟睡的兒子,一動不動。
“什麼小貓小狗,屬虎的,叫虎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