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說有古人的韻致,不如說是時下正流行的復古。
真要把這種衣服穿出味道,還是要像梁宗瑾那樣乾淨細緻的人才行吧。
蘇翊晨一邊與盤扣奮鬥著,一邊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今天他參與的合奏有兩首,不過因為他是上學期才加入,所以都是和大一的學妹一起演出。
「第一次上臺,會不會緊張?」蔣於燻拖了把椅子來坐到他旁邊準備化妝,桌上一字排開的瓶瓶罐罐是他永遠搞不清楚的奇妙物品。
上學期的期末發表不巧和系際杯籃球賽撞期,他在隊友的威脅下不得不放棄社團這一邊,也正因為如此,他到現在還沒有過上臺的經驗。
「應該還好吧……希望到時候不要抖得太明顯。」他笑了笑,見總務已經把餐盒搬到後臺,他便過去拿了兩個,一個遞給蔣於燻。
「其實不用太緊張啦!臺上的燈光很強,被那種光線一照,臺下有誰根本看不清楚,你只要專心看箏弦就好了。」
「咦?真的嗎?看不到臺下的人?」那我怎麼知道學長有沒有來……蘇翊晨在心底哀嚎。
「你這口氣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蔣於燻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又回頭對鏡子仔細畫著眉毛。「你有邀人來嗎?如果要找人的話,下臺以後可以繞到門口再進來找啊!又不是叫你一直待在臺上。」
話雖如此,但他始終沒有找到梁宗瑾。
整場演奏會一共排了十二首曲目,將軍令和笑傲江湖分別排在第五首和第七首。他大概料得到,梁宗瑾不會在一開場時就來,可是直到他要去後臺準備即將上場的將軍令時,昏暗的觀眾席間仍然遍尋不著梁宗瑾的身影。
後臺隱約可以聽見舞臺上的箏聲。「春天的風」旋律輕快,他卻終於意識到了初登場的惴惴不安。
一曲奏罷,前頭傳出掌聲,學姊們亦魚貫地回到後臺,高跟鞋踩得木質階梯格登作響。
「喂,別太緊張,照平常練習彈的就好了。」蔣於燻拍拍他的背,笑容裡滿是鼓勵的味道。
聽見主持人順序報出演奏者的姓名時,他們便一一走到各自的箏前,修飾過的微笑在唇邊劃開,而事實上頂頭打下的強光讓他們的能見範圍只及於舞臺最前方。
正中央的學妹確定大家都就定位後,便帶頭鞠躬,在響起的掌聲中,他們拉開椅子落座,稍微試過音準,仍舊由學妹示意,五個人一起撥下第一個音。
全神專注在箏弦上時便不會緊張了,而且他們的表現比以往任何一次練習都好,因此回到後臺時,還得到學姊們一迭聲的稱讚。
只有一首曲子的間隔時間,因此他沒辦法去確定梁宗瑾究竟來了沒,下一首,就是笑傲江湖了啊……
右手搖,左手掃,終止的絃音澎湃蕩人胸臆,十指按上箏面撫平餘韻,大家便再度站起,行禮如儀。
掛心了這麼久的事,不過幾分鐘就過去了。
蘇翊晨踩著有點急的腳步朝演奏廳門口行去,打算開門時,卻先注意到一旁空無一人的接待處,鋪了桌巾的長桌上,靜靜躺著來賓簽名簿。
他去翻了,果然沒有梁宗瑾的名字。
而觀眾席裡,也沒有梁宗瑾的人。
因此直到終場謝幕、直到大家又笑又鬧地捧著花跟兩位老師照相、直到女生們換掉裙子高跟鞋開始收拾場地,他都止不住那不斷自心底泛起的沮喪。
「你怪怪的哦!」抱著一堆恰啦作響的譜架,蔣於燻抬頭望著身邊默默提起兩個箏盒的學弟。
演奏廳的階梯不寬,加上兩個箏盒正好只能容一個人透過,因此蘇翊晨走在前面,直到出了演奏廳,他才突兀地問了句:「學姊喜歡的人今天有來吧?我看到你們在外面照相。」
「欸?嗯,是啊……」不知道話題怎麼會突然轉到這邊,蔣於燻微微自嘲地苦笑:「雖然是我主動邀他的,不過他願意來,我真的很高興。」
「我邀的人沒來。」素來朝氣的語聲悶悶地響起,讓蔣於燻有點訝異。
「你邀了誰?」
「不想講。」簡直是孩子賭氣一般,也只有在那麼相熟的學姊面前,他才敢把一張臉拉得老長。
「可憐的孩子……你被拋棄了。」他不想講她就不再問,不過玩笑慣了的性子讓她還是故意捋虎鬚地用無限憐憫的眼神看他。
「學姊……」
「幹嘛?」
「相不相信以後我不會再幫妳拿東西給學長?」同樣住在宿舍裡的研究所學長,正是蔣於燻單戀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