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我突然間……彷彿覺得你就是他……”
厲思寒停頓下來,不做聲地深深吸氣,極力剋制著眼角將要滑落的淚水,然而再開口時還是不可避免的帶了顫音:“在別人拼命保護我的時候,我怎麼可以只顧一個人逃跑!——你、你……你不要看不起我們做盜匪的!”
“你們朝廷裡是非不分男盜女娼,可我們江湖人是講義氣的!”
衝口說完了那麼一大段的話,她不再停留,拎了這藥盒幾乎是幾步衝出了房。她不能確定自己若再多待一會,會不會說出內心真正的原因!
——而她,是寧可到自己死也不讓他知道的。
多麼丟臉的事情……她竟然可以為一個官府走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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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鐵面神捕的傷勢好轉,兩人便片刻不耽誤地重新上路。
這次,為了避開尚可能存在的陷阱和追殺,他們選擇了遠離官道的荒僻小徑,一路翻山越嶺,從窮山惡水之間跋涉而去。
這一路時間長久,從泉州地界一路行到東海邊,整整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一路上,他再也沒有對她擺出絲毫押解的架勢,不但沒有戴上鐐銬,甚至在遇到艱險崎嶇道路的時候,還買了馬匹來節省體力,如此優待犯人可能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們一路飽覽了沿途的秋色,從登峻嶺、涉長川,在浩蕩天風中翻越風景如畫的名山,在山顛雙雙駐足凝望——如果不是時不時的還會想起此行的最終目的,厲思寒有時候甚至會忘記自己已經是階下之囚,而身邊的人正是押送她歸案受死的捕快。
不過……即使這條路的終點是通往死刑臺,她也覺得坦然無憾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一生裡還有這樣平靜而充實的日子可以享受。
三個月後,在揚州城外的古道上,兩人並騎而來。
這一路行來,兩人默默無話。向來喜說愛笑的厲思寒反而沉默了起來,卻顯得鬱鬱寡歡。鐵面神捕以為是離京日近,她為自己生死擔心,也不去理會她。可不知怎地,一想起押她入京後她必被處死,他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快與不願。
這是怎麼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他居然盼著一名大盜能不死!
“我……我想去揚州城外的紫村看一下,”路上,厲思寒突地勒住馬頭,對鐵面神捕央求似地輕輕道,“承俊大哥與弱蘭住在那兒——我以前對弱蘭不好,她一定很恨我……我想去看看她,向她道歉。”
她咬了咬嘴角:“要不然我死都不甘心。”
聽到“死”字時,斗笠下的目光微微一變,說了一聲:“那走吧。”
在一處村落前,兩人下了馬。厲思寒也不說話,牽了馬在前邊領路。
過了一座青石小橋,對岸那一叢竹林近在咫尺,厲思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向竹徑深處的一間小屋奔去。
“弱蘭……弱蘭姐姐,承俊哥哥!你們在麼?”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輕輕叩門。開門的是一個小丫頭,只有十六七歲,長得很清秀。她開門一見厲思寒,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重重地“哼”了一聲。
“請問,你就是小茗麼?”厲思寒不以為忤,溫言問道,“我是承俊的朋友,特意來看他們的。”
小茗臉如冰雪,看了她幾眼,冷冷道:“你就是那個厲姑娘吧?你進屋來。”
她把二人讓進房中,眼色一直帶著恨意盯著厲思寒。
一進門,厲思寒臉色立時蒼白得毫無血色,直直盯著中堂看著,可喉中一個字也發不出——中堂一片素白,貼著大大的“奠”字,靈位上赫然寫著“愛妻蕭弱蘭之位”!
“你都看到了?”小茗轉過身來冷如冰雪地問,突然和身撲了上來,“我要替小姐殺了你這個賤人!”
厲思寒瞥見她右手中寒光閃動,但她此時急痛攻心,幾乎沒想到要避開。黑衣一動,身邊的鐵面神捕在最後一剎間閃電般出手,一封一奪,已將丫鬟手裡的匕首奪下,順勢把她點倒在地。
小茗躺在地上,尤自恨恨地怒罵,直似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去。
厲思寒不予理會,眼睛直直地盯著靈位,彷彿靈魂出了竅一般,痴痴地問:“弱蘭……弱蘭姐姐,怎麼死了?怎麼會這樣?……承俊哥哥呢?”
躺在地上的小茗失聲痛哭,邊哭邊罵:“你還有臉說,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如果不是因為你,公子怎麼會拋下生病的小姐,不說一聲就走?小姐病了半個多月,天天在昏迷中喊公子——可是你這個賤人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