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實在想不出自己能針對兔子發表什麼高見,倒是莫德,她提出了一些芬蘭養兔場的統計數字,說起了諾福克貝利家族那兒一座古老的養兔人高塔。喬治爵士又倒了些茶。貝利夫人說道,“那您在倫敦是做什麼的呢?米歇爾先生?”
“我是個研究生。也在教書。我現在正在整理編輯魯道夫·亨利·艾許的作品。”
“他寫過一首不錯的詩,我以前在學校讀過。”喬治爵士說道,“對於詩,我是沒辦法有什麼貢獻的,不過我以前倒是很喜歡那首詩。《獵人》。這首你知道嗎?說一個石器時代的年輕小夥子,他佈下陷阱,把打火石磨得尖尖的,然後跟他的狗說話,在空氣中嗅著天氣的變化。這首詩給人一種非常真實的危機感。不過話說回來,你過的這種日子也挺奇怪的,就專門去研究某個傢伙寫的詩歌什麼的。我們這個屋子以前也出過一位不太一樣的詩人,我相信你一定不覺得她有什麼了不起的。全是些差勁的肉麻兮兮的玩意兒,什麼神呀、死亡的,露水、神仙,想起來就噁心!”
“那是克里斯塔貝爾·蘭蒙特。”莫德說道。
“對了!就是那個怪里怪氣的老處女。最近老有些人跑到我們這兒來,問我們是不是收著她的什麼東西。我全把他們打發走了。我們只把我們自己收起來給自己,就瓊恩和我。夏天的時候,有一個很醜的大鼻子美國人突然冒出來,跟我們說我們實在應該要覺得自己有多光榮,埋了個老怪物的骸骨在這裡。全身上下五顏六色的,還掛滿了叮叮咚咚的珠寶,真是個大麻煩,這女人。我好言好語地請她離開她又不肯,非得要我拿起槍朝著她揮來揮去的。說是想到瓊恩的冬園裡去坐坐,要紀念克里斯塔貝爾。簡直是一通胡說八道。一個真正的詩人,就像你的魯道夫·亨利·艾許,那才真是與眾不同,如果家裡出了一位這樣的人,那鐵定會讓人高興得不得了。丁尼生勳爵這個老東西是有些太多愁善感了點兒,不過整個說來,他倒是寫了一些不錯的東西,有說到我們林肯郡的方言。只是比起梅布林·皮卡克①,那可就又差得遠了。她可真的是聽得懂林肯郡的話。有個很棒的故事是講一隻刺蝟的。‘這呀這個小淘氣啊他啥事兒都幹不來。’還有,聽聽看這個,‘打這開始呢他就先是嘮嘮叨叨沒完沒了說個不停一年到頭吐呀吐的亂七八糟地吐。’這樣的東西那才真叫歷史,這些語言每天都在消失,愈來愈少人懂這些東西,大家就只知道《豪門恩怨》、《朝代》影集,要不就是披頭士咚咚鏘鏘地亂吵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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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第五章 思爾莊園(8)
“米歇爾先生和貝利小姐一定會覺得你這個笨老頭兒很好笑,喬治,人家就是喜歡好詩嘛!”
“可他們不會喜歡克里斯塔貝爾·蘭蒙特的。”
“啊!我很喜歡!”莫德說道,“我讀過一段描寫思爾莊園冬園的文字,就是克里斯塔貝爾寫的。那是一封信,她讓我彷彿真的見到了冬園,有各種不同的常綠植物,還有紅色的漿果、山茱萸,長椅上布有遮蔭,小小的池塘裡遊著銀色的魚……甚至就在冰雪之下,她都還見到這些魚在水中漂浮———”
“我們有一隻很老的公貓,老是喜歡去抓那些魚———”
“我們還補放新的魚進去———”
“如果能到冬園去看看,那不知該有多好。我現在正在寫克里斯塔貝爾·蘭蒙特。”
“啊!”貝利夫人說道,“是傳記吧!那可真有意思!”
“我真不明白!”喬治爵士說道,“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寫到傳記裡去的。她根本沒幹什麼啊!不過就是待在東邊的房間裡一天混過一天,然後吐出些神仙什麼的東西。那樣哪能算是在過日子啊!”
“事實上,我不是在寫傳記,我寫的是評論。不過當然,我對她是很感興趣的。我們去看過她的墓。”
看來這話是說錯了。喬治爵士立刻垮下了一張臉。他的眉毛,淡淡的茶色,向下一皺,直逼到他那紅咚咚的酒糟鼻。“之前來這裡的那個惡劣的女的———她居然膽敢來惹我———狠狠訓了我一頓———就為了那座墳墓。說什麼情況太糟,說那是一個古蹟。那可不是她的古蹟,我這樣跟她說,她根本就不該一廂情願地來這裡管東管西的。她又說想借些修剪枝葉的剪刀,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才拿出獵槍來的。後來她跑去林肯郡買了些大剪刀第二天又跑來,彎身跪著把墓打理了一番。牧師也看到她了。他一個月會來一趟,你知道吧,然後他就會在教堂裡做晚禱。她坐在最後一排那兒安靜地聽著。還抱了一大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