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這樣歇斯底里——”他用的是俚語。
湯的熱氣向上冒,直撲到布朗特臉上。過了一會兒,他顫抖著握住勺子,把湯喝完了,吃了部分的甜食。肥厚的嘴唇依然在顫抖,腦袋幾乎埋在盤子裡。
比夫注意到了。他在想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特定的部位,一直被牢牢地保護著。對啞巴來說,這個部位是手。小女孩米克用指尖拉胸罩的前面,不讓它磨擦剛剛鑽出來的嬌嫩的|乳頭。艾莉斯最介意的是頭髮,每當他在頭上抹了油,她就拒絕和他睡在一起。那他自己呢?
比夫慢騰騰地轉動小指上的戒指。不管怎麼說,他知道哪裡不是。不是。不再是。一道深深的皺紋刻在他的額頭。插在褲袋裡的手緊張地移向生殖器。他用口哨吹出一首歌,從桌旁站起身。反正,在別人身上尋找這個部位很可笑。
他們扶著布朗特起身。他跌跌撞撞的,身子很虛。他不再哭了,似乎在思考一件可恥和鬱悶的事。他順從地讓他們領著。比夫從櫃檯後拿出手提箱,向啞巴解釋了一下。辛格彷彿不會被任何事物所驚擾。
比夫跟著他們到了門口。“振作一點,別喝酒了。”他對布朗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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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孤獨的獵手 第一章2(7)
漆黑的夜空亮起來了,透出清晨的深藍色。天上只有少許微弱的銀白色的星星。街道空曠、沉默,幾乎是清冷的。辛格用左手提著手提箱,另一隻手攙扶著布朗特。他對比夫點頭示意“再見”,兩人走上了人行道。比夫目送著他們。他們走到半條街外了,黑色的身影在藍色的黑暗裡若隱若現——啞巴是筆直而堅挺的,寬肩膀的布朗特踉蹌地靠在他身上。他們的身影全然消失在夜色裡,比夫發了一陣呆,抬頭看天。一望無際、深不可測的蒼穹讓他著迷,又令他壓抑。他揉揉額頭,走進明亮的咖啡館。
站在收銀臺的後面,他竭力去回想晚上發生的事情,面部肌肉也隨之收縮,變得僵硬。他有一種感覺:想對自己有個交待。在冗長的細節裡,他回憶晚上的一幕幕,還是沒有想明白。
隨著一股突然湧進的人流,門開開合合。夜晚過去了。威利把椅子堆在桌子上,開始拖地。他要回家了,一邊哼著歌。威利是個懶骨頭。在廚房裡,他總是停下來偷一會兒懶,吹吹隨身帶的口琴。他睡意朦朧地拖著地,從容地哼著孤獨的黑人歌曲。
現在人不是很多。這個鐘點正是那些熬夜的人與剛剛甦醒的人相遇的時刻。睡眼惺忪的女招待忙著上啤酒和咖啡。沒有聲音,沒有交談,每個人看上去都是孤單的。剛剛醒來的男人與剛剛結束漫長夜晚的男人彼此之間的不信任,在每個人心裡投下了疏離感。
黎明時分,對面的銀行大樓露出蒼白的輪廓。慢慢地,白色的磚牆越來越清晰可見。早晨的第一縷陽光點亮了街道,比夫最後審視了一眼咖啡館,上樓去了。
進屋時,他故意把門把弄得格格作響,好把艾莉斯吵醒。“聖母馬利亞!”他說,“可怕的一夜!”
艾莉斯警覺地醒了過來。她躺在皺巴巴的床上,像一隻陰鬱的貓,她伸了伸懶腰。新鮮火熱的陽光射進來,房間被照得褪了色,毫無生氣;一雙皺巴巴的絲襪無精打采地掛在窗簾的繩子上。
“那個醉醺醺的蠢貨還在樓下嗎?”她質問。
比夫脫掉襯衫,檢視領子是不是乾淨,能不能再穿一天。“你自己下去看吧。我說過沒人能阻止你一腳把他踢開。”
艾莉斯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從床後的地板上撿起一本《聖經》、選單的空白背面,和禮拜日學校手冊。《聖經》的紙頁被她翻得沙沙作響,她在一頁停住,開始吃力而專注地大聲朗讀。今天是星期天,她正在為教堂少兒部的孩子們準備一週一次的課。“耶穌順著加利利的海邊走,看見西蒙和西蒙的兄弟安得烈在海里撒網。他們本是打魚的。耶穌對他們說‘來跟從我,我要叫你們得人如得魚一樣。’他們就立刻舍了網,跟從了他。”
比夫走進衛生間洗澡。艾莉斯用力地讀著,傳來絲綢般的低語。他聽見:“……早晨,天未亮的時候,耶穌起來,到曠野地方去,在那裡禱告。西蒙和同伴追了他去。遇見了就對他說,‘眾人都找你’。”
她唸完了。這些話依然溫柔地在比夫心裡旋轉。他努力想把書上的這些原話與艾莉斯朗讀的聲音分開。他想記起,當他還是個小男孩時,母親是如何朗讀這一段的。他傷感地低下頭看小指上的婚戒,那曾經是母親的。他又一次暗想母親對他拋棄了宗教和信仰會是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