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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也許不久後,他將倒在這無垠雪界的某個雪兀上面向蒼天而眠。於是狼群便不再冒然接近這一切,儘管那裡還有羊。它們在耐心地等待著。

對於狼群似乎銷聲匿跡的現狀,額爾德木圖爺爺的心情日趨沉重。也許是因為老人在即將放下游牧一生的世界之前,留下了最後一個讀懂狼的課程,也許在某個瞬間他會豁然明瞭。但眼下這種沉重的心情驅使著老人的身體走向最後的衰弱。他開始咳嗽,哈森知道那聲音表現的是老人的某種不安。他無能為力,只是盡最大的能力關照著爺爺。按照老人的要求,哈森在奶茶里加放了多一些的鹽。他端著熱騰騰的奶茶走近半靠在哈納上的爺爺:“爺爺,您起來喝茶吧,吃的都弄好了。”

爺爺原本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來,孩子,把我的冒仁呼日拿來。”

哈森端著茶站在老人面前:“爺爺,那琴不是已經……”他沒敢再說下去。

老人揉了揉眼睛,慢慢欠起身接過奶茶:“是呀,我咋給忘了?爺爺又做夢了,呵呵,咋會天天做一個樣的夢呢?”老人苦笑著。

哈森馬上岔開話題:“您要不要奶食?我都放在盤子裡了。”

額爾德木圖爺爺沒有作聲,抖動著鬍子喝了一口奶茶:“你去吧。”

哈森沒有明白爺爺的話。他想了想,猜測著回答:“嗯,那,我再去找找呼楞。”

爺爺沒有抬眼看哈森,只是繼續喝著奶茶。

哈森轉身出去了。他坐在蒙古包的門前穿上靴子。眼睛望著上次與呼楞追逐的方向。

包裡傳來額爾德木圖爺爺的聲音:“等等。”

爺爺步履蹣跚地走出了包:“別找了,它不會回來啦。”

呼麥 十三(2)

爺爺四處張望著。眼神停在了遠方。哈森站起身上前去攙扶爺爺,他不解地望著爺爺。老人的眼睛依然遙視著遠方的天。

錫林郭勒草原冬季的第一場雪已經停下了。一夜間,貼著草地的寒風已經把積雪凍結的更加冰冷和堅硬。人與羊群曾經走過的路變成了彎曲的通向遠處的一道冰濘。天在逐漸放晴,陰雲間幾日不見的太陽放射的冷白光芒並沒有融化草原的冰雪,冬季的一切生靈都在與日俱增的寒氣中萎縮起來沉睡著。

第二天天剛放亮,額爾德木圖爺爺叫醒了哈森:“起來孩子,套上車,你拉著我去,呼楞準在那兒。”

冬季的北京無異於它在其他季節裡的熱鬧。身著形形色色衣裝的行人操著不同的口音夾雜著這個城市的喧囂,如潮一般堆向剛剛走出北京北站的烏蘭。她走在街上環顧四周,林立的建築之間很難找到能夠看得更遠的空隙。仰頭望望,那灰白的天空沒有使人感到任何冬季應有的寒氣,但卻看不見一隻飛鳥,也沒有家鄉天空的那一片蔚藍。一片狹小迷朦的天空,好像一口變形敞開的大鍋,沸騰著熙攘簇擁的人群。道路兩旁叢立的枝幹裹著早晨的白霜。擠過的車輛之間保留著最小的間距。那些車尾後面噴出的霧氣分明在記錄著寒冷的深冬。

烏蘭感到心底有一股莫名的燥熱,或許這燥熱是來自眼前反季鮮豔的顏色和遠處盞盞徹夜不眠的霓虹。那些匆匆忙忙過往穿梭的路人雖然偶爾對望,卻沒看見相互問候。人們多是擦肩而過,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幾乎一樣的表情,眼神也著急慌匆忙。

烏蘭掏出臨行前肖燕姐細心幫她揣好的那張記著音像店地址的字條,站在水泥馬路邊上。她伸手招呼了不下十輛車,不是被陌生的人搶先上去,就是車上有乘客根本沒停。等待了近半小時,烏蘭終於攔住一輛綠黃相間的計程車。一上車司機就表現出異常的熱情,一串語速飛快的捲舌音讚美著老北京的悠久文化,時而穿插透露些自己生活壓力很大,時而表現著對你來的家鄉很嚮往。雖然做著一份平凡的工作,但聰明智慧可一點不比別人低,他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來自外地和擔心被繞遠的顧慮。

“我給您走的這是條近道兒,這會兒正好上下班兒高峰,您要碰見一生手兒,最起碼多花十塊錢,還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到地兒呢。”司機說著拿起杯架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水繼續熱情地自我介紹著:“我開了十五年了,跟您這麼說吧,城裡城外這道兒沒比我更門兒清的了。”

烏蘭隨口應了一聲:“哦,那謝謝您。”手裡捏著那張字條,眼睛一直看著車窗外逆回交錯的車輛。

沒有得到積極的對話回應,司機也感覺到烏蘭的心事重重。乾笑帶咳地連聲說:“沒什麼,應該的,這年頭兒大夥兒都挺忙的不是?玩兒的就是效率……”依然是語速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