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等待著自己的結局。
然後,她看見那關了近幾個月的殿門被開啟了,明亮的、燦然的、溫暖的、金色的光從外頭照進來,然後她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皇帝。
皇帝身上還穿著一件沾著鮮血的明黃色龍袍,他看起來依舊挺拔如鋒利的長劍,銳不可當,然而那劍刃上過於鋒利的刃彷彿要將他自己刺傷了。
他的臉色蒼白的出奇,更襯得一雙黑眸冷而深。
在看到他的這一瞬間,謝貴妃心頭徘徊著的瘋狂、怨憤、猶疑、悔恨等等的情緒都隨之散開,她清醒而直接的感受到了皇帝那種濃重的痛苦,心中竟也生出一種近乎愉悅的快感來——
那樣強大的人,那樣如鐵石一般的心,原來也會痛嗎?
我終於,把刀刃插進他的心裡了嗎?
現在他便已經如此痛苦,那麼等到蘭射對太子動手的時候,他一定還會更加痛苦吧?
謝貴妃這般想著,胸膛裡的心臟也漸漸的停止了瘋狂的跳動,猶如死肉一般的冷靜下來。她那張絕美的臉上顯出一絲逼真的詫異和驚惶,快步從榻上下來,赤腳踩在殿中猩紅色的地毯上,伸手去抱住皇帝,激動之中彷彿還帶著自然而然的關切,她問道:“陛下,你身上的血……”
皇帝就那樣站著,沉默的站著,許久才彷彿反應過來,伸手回抱住謝貴妃。他是那樣用力,指尖按在謝貴妃的肩胛骨上,幾乎能聽到那種壓迫聲。他的聲音也冷的出奇,猶如寒冬的雪,彷彿能冷凍一切:“不是朕的血……”他頓了頓,艱難至極的擠出那一句話來,“是三孃的。”
謝貴妃眨了眨眼睛,忍了許久的淚水自然而然的從她宛若寶珠一般明亮的水眸中落下來,一滴又一滴的滴在皇帝的肩頭,沾溼了他的衣襟。她彷彿是不敢置信,竭盡全力的推開皇帝,用手掩住唇,搖著頭道:“三娘呢?”
皇帝沒辦法回答她,只能再次將她抱在懷裡,以無聲的行為來回答這個問題。
謝貴妃在他懷裡嚎啕大哭,那種痛苦,彷彿是要把她生命裡、身體裡所有的淚水都流乾為止。
第88章
熹元二十三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算得上是多事之冬——宮中的一場家宴,算是徹底打破了皇帝與太子之間的平和; 長安城的天彷彿也跟著變了顏色。
一夕之間; 小公主中毒而死,謝貴妃復寵,皇帝病倒; 而太子則是被一旨詔書而幽靜東宮。太子身邊的幾個內侍,包括蘭射都被當庭打死。
一時之間; 東宮上下被關得嚴嚴實實,連一點聲息都透不出來; 猶如寒窟一般。朝中上下噤若寒蟬,那些原本偏向東宮的臣子們但凡知道些事情的也都不敢多問一句——家宴上,小公主中的毒哪來的?太子身邊那些內侍是犯了什麼錯?陛下為何要幽靜東宮?
這些問題; 一個比一個誅心,他們到底還是惜命的; 可不敢多問什麼。
左僕射許瑾之乃是已故元德皇后的胞弟; 與皇帝相識於少時; 情意深重; 自是極得信重。故而,他也是皇帝病中休朝後第一個召見的臣子。
這一日; 許瑾之才剛入了甘露殿還未見到來人; 便已經聞到了那一直都沒有散去的藥香——正月裡天氣正冷,皇帝病中又不好受凍,故而甘露殿的門窗都是關得嚴嚴實實; 便是連放下來的簾子都是極厚的。
只是,皇帝病中不喜薰香,甘露殿裡一直不斷的龍涎香反倒是被藥香給替代了,又因為殿中還燒著炭,倒是把那藥香捂得暖暖的。一陣暖風過去,拂在面上,只覺得面板也都跟著緊繃起來。
許瑾之才入了殿便把自己還帶著殿外寒氣的披風交給了邊上的美貌宮人,恭恭敬敬的立在簾外,靜靜垂首等著。然而,哪怕是他,站在此時的甘露殿中,也不免覺得這安靜如死的等待實在是令人膽戰心驚。
好在,許瑾之到底也沒等多久,不一會兒便見著黃順掀開那厚厚的簾子,躬身從裡頭出來,貓兒似的步子,輕的聽不見聲響。只聽黃順壓低聲音,輕輕的開口道:“相爺,皇上請您進去呢。”
許瑾之微微頷首與黃順示意了一下,很快便也抬步隨著黃順往裡去。
往裡走了幾步便能看見一座極大的繡屏,上面繡的乃是海上生明月,明月高懸在夜空,海上波濤洶湧,一眼望去景緻恢弘壯闊、圖案針腳嚴密,繡屏風的人顯是下了一番苦工的。
許瑾之覺得眼熟,不免多看了幾眼,隨即反應過來這是在皇帝的甘露殿,他便連忙斂神垂首。
也就是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