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門折磨人的毒藥——它先是會暗暗的埋在人體裡,然後無聲無息間散去人的武功,最後才從骨頭和內臟裡一點一點的發作,寸寸骨裂、耗盡血液,這才能夠斷氣……”他說話間也不敢輕忽,動作飛快的在皇帝的身上紮了幾針,語聲又急又快,“陛下,您喝得不多,且又內力深厚,現在還能把毒逼出來!”
“那三娘呢?”皇帝一雙黑眸猶如朔夜的寒星,冷徹透骨。
馮奉御手上不停的提皇帝扎針封穴,恭敬的垂下頭,不敢與皇帝對視——從他為小公主把脈起,他便知道小公主是沒救了,所以他才會立刻著手去找毒藥,然後替皇帝逼毒。然而,君上當面詢問,他做臣子的卻又不能不答,只好垂頭應聲道:“這毒藥原就是針對身體強健的武人,公主殿下年紀小又體弱,便是隻吃一點,恐怕也是經不住的,這才會立時當場發作。陛下,或者臣可以替小殿下施針,提早結束、結束……”他咬咬牙,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來,“結束小殿下的痛苦。”
皇帝蒼白的面上忽而浮出一層薄紅來,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斥責什麼,然而張口卻突出一口汙血來——那是紫青色的,顯然是毒血。
馮奉御縱是先前還未小公主之事憂心,可看到皇帝口中吐出的這一口毒血卻還是忍不住鬆了口氣,連連道:“吐出來就好,吐出來就好……”
皇帝卻沒理會馮奉御,他只是低著頭去看懷中的女兒。
小公主其實也已十二了,可她生得嬌小又體弱,此時痛得縮成一團,被皇帝抱在懷裡的時候只有那麼小小的一團,還是個孩子模樣,她的唇一動一動,彷彿要說著什麼,那溼潤烏黑的眸子只是定定的看著皇帝——縱然此時,她也依舊如此信賴著自己的父皇。
那是重若性命的信賴。
皇帝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有畏懼與不敢的時候。他慢慢的把那掩在小公主嘴上的手掌收回來,按在她纖弱的手腕上,沉默片刻,方才用自己的內勁打斷心脈——他實在不忍心也不捨得叫女兒就這樣受盡痛苦的死去,然而又不願叫旁人對她動手,所以只能他自己來。
小公主去的那一刻確實是極快的,她甚至還沒能反應過來,還有許多話沒來得及說——
她想說,父皇你會和母妃和好嗎?
她想說,其實,是母妃叫我去吃太子哥哥讓人給你送的吃食和酒水的,她說這樣你們就能和好了,她說這是我和她的小秘密,誰也不能告訴。如果告訴了別人,那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想說,原來酒醉也會這麼疼嗎,我以後一定乖乖的,再也不喝酒了,父皇……
今日皇帝特意叫人了開宴,後宮裡頭略有些頭臉的都去了,唯蓬萊殿的謝貴妃沒能去。
然而,謝貴妃也確實是不想去。她很清楚,很明白今晚的宴會上會發生什麼,她甚至逼著自己一點一點的去想明白。
蘭射恐怕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要借太子的手去殺皇帝。或者之後還能借太子的收取殺其他的皇子,報謝氏對蕭氏的國仇與家恨——謝去言邊為射;蘭為熙朝國花,蘭射原就是謝蘭,是謝貴妃那傳聞中被柳妃抱著自焚而死的弟弟。
洞悉蘭射想法的那一瞬,謝貴妃第一個反應便是:這很好,是個好機會——只要做了這事,太子便背上了弒君殺父的罪名,皇帝便是想要保住他也不可能了,必是要廢太子的。
而她第二個反應便是要如何利用此事。
所以,她動用了埋在小公主身邊最後的一個人,替她叫來小公主。然後,她便在她天真的女兒哭訴著把事情安排下來了——皇帝案前的酒菜茶水,蘭射自然是動不了手腳的,他只能透過太子來下手。無論是什麼毒,肯定不能當場發作,可小公主年紀小,肯定是禁不住劇毒的。只要她吃了那沾了毒的酒食,說不得就會……會死在皇帝的懷裡。
謝貴妃想到此處,不由得用染了蔻丹的指甲摳了摳自己的掌心,那一瞬的痛苦叫她立時清醒過來:她沒有做錯——那是她生的孩子,原就是為了要幫襯自己和兒子才生下的孩子。要是她自己知道,最後死了能幫上自己的母妃和兄長,想來也會瞑目吧?
謝貴妃這般想著,仍舊是忍不住有些神經質的用指尖摳著掌心,哪怕嬌嫩的掌心破皮流血也依舊忍不住。又或者說,這種時候,需要一些痛苦,才能叫她保持面上的清醒,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想著自己安排的事情,想著自己的打算,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告訴自己這沒錯。
蓬萊殿中一片空寂,只有謝貴妃一人半靠坐在榻上,在這令人瘋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