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過我這個徒兒吧……”
老道士的眼睛的混沌了,也有淚光,額上是一層一層衰老下去的皺紋,他真的已經老了。“你這傻孩子,怎麼還是放不下呢!”
“能放下的那個人,不叫孟花開。”
老道士慈祥地摸著花開的頭髮,像很多年前一樣,只是現在她長大了,他老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記得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你一身仙氣,可是也是一身悲苦。你總是一刻不停地在責怪自己,固執得不像個孩子,或許這就是你的劫數。”老道士又嘆了口氣,“為師真的留不住你嗎?”
“師傅,這麼多年了,你應該清楚我的。”
“對,我是很清楚你,所以最擔心的才是你。”
花開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頭,“花開只能來世再還師傅的恩情了。”
“別說這種話,別說這種話。此去雖然兇險,但也不是沒有希望,師傅知道終究留不住你,但是你千萬不能說這些話,知道嗎?”
花開不語地點點頭,不敢跟老道士說在很多年前,她已經遇過了白無常,他說她活不過二十歲。如今她已經十七歲多,將歲十八,就剩下不到三年的時間而已。
“我今晚就會走。”
老道士坐在木椅上,想了許久後,如是說道:“讓梓竹陪你去吧,這也是他的命。”
但花開想也沒想地拒絕了,“我不想,也不能再欠他的情。”
“孩子,本來你們兩個就是一身孽緣,註定世世糾葛……”
還未等老道士說完,花開便已經決絕地說道:“那就讓這一世的情分全了斷了吧,下一世,就別再見面了,別再糾葛了。”說罷,花開又是對著老道士叩了幾首,“師傅,花開走了。”
花開在老道士的長嘆中拾起身邊的長劍,站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扉拉開後,卻是看見站在門後,低著頭的梓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大概全都聽見了吧。
銀色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將他慘白的臉全映現了出來。身後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像是很多很多的亡魂尋不到回家的路,在哭著。
梓竹抬起頭,已經是淚流滿面。他問了句:“你真的要走了嗎?”那聲音在喉嚨的深處被一點一點地擠出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是帶著顫抖。
花開卻是看了他一眼,一低頭,沉默不語地從他身邊走過,如陌路人般,越走越遠,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梓竹一人站在門後,久久不能動彈,眼中有著不能抹滅的傷痛和絕望。只有月光和冷風伴著,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第三十四章
天快亮的時候,花開已經收拾好東西,但所謂的東西,也不過是一兩件衣裳,一些乾糧,一把長劍,其中最珍貴的是,那件白色長袍。它被折整整齊齊,用乾淨的布包裹了一層,穩穩當當地放在包袱的最底層,之後是花開自己的衣裳,放在最上面的是乾糧。
花開透過木窗,看著魚肚白的天際,濛濛的光使天地成了灰色。花開吹滅了那盞燃了一夜的油燈,一室明黃也成了灰白。她將包袱掛在左肩上,右手拾起了長劍。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屋內明顯比剛剛亮堂了些。梓竹站在門外。
“我能進來嗎?”雖是這麼問著,但梓竹的腳已經跨了進來,走到花開面前。他的腳步有些輕浮,臉色也是白得可憐,大概一夜都沒睡了吧。
花開看著他,沒有說話。
梓竹艱難地扯出了一個笑容,但如果有鏡子的話,他就會知道,他的笑比哭還難看,“你真的要走了嗎?”
花開沉默了一會後,才點點頭。
“能不走嗎?”
花開搖搖頭。
“我能跟你一起走嗎?”
花開亦是搖著頭,眼中更有一點決絕。梓竹也看見了。
梓竹擋在花開的面前,怎麼都挪不開腳步,他伸出手,想去牽花開的,但連衣袖都沒碰到,就被花開躲開了。梓竹看著空蕩蕩的掌心,眼中滿滿的悲傷,“花開,其實你一直都是這麼討厭我。”
倘若是從前,那花開一定會用沉默代替回答,即使被看做無情,也好過給他人希望,而在結局的最後,又殘忍地毀了他的希望。但是,現在她要走了,可能一去不回,這將是他們兩人最後一次的談話,不如什麼都說開吧。
沉默了一會後,花開才開口道:“不是討厭,而是我身有罪孽,沒這個資格。白草,是我這一生都忘不掉的人,我欠了他一條命,只有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