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而言,這是史迪威中國—緬甸—印度劇場的印度辦公室,隸屬美國管轄。但由於史迪威也是中國駐印軍的總指揮,他同時要動用美國及駐印軍的幕僚時,不必有額外的授權。因此,其中各式各樣軍階的軍官,大多數不曾去過中國,不會說中文,也不熟悉中國事務,但全擔任國民黨軍隊中的指揮及幕僚工作。他們所需要的,不過是不同的文具,以便從一國換到另一國去服務。在實務上,在重慶的軍政部送來許多軍官,擔任史迪威的幕僚。除非這些人靠個人的努力,讓自己對美國人有用,尤其主要是口譯及筆譯方面,否則不如將這趟印度之旅視為研究印度文或梵文的大好機會。沒有人會向他們請教軍務。
史迪威將軍去重慶時,由他的參謀長柏德諾(Haydon Boatner)准將掌理指揮部。在鄭洞國的參謀長舒適存到達後不久,柏德諾派了一輛橄欖褐色的轎車來,讓新的部隊長使用。新二十二師提供一位司機給我們。次日,司機開啟引擎蓋檢查引擎時,吸引了一群好奇的觀眾,因為沒有人能分辨汽化器和幫浦的不同,也無法解釋風扇如何連線電力系統。司機於是大大炫耀了一番,我們都大為佩服。對旁觀者來說,我們正嘻嘻哈哈在拆解車子。柏德諾將軍正是其中之一,他剛好經過,看到我們,當時卻什麼也沒說。
不久後,舒將軍坐著這輛轎車到指揮部去做禮貌性拜會,受到柏德諾將軍熱誠的接待。然而,等到舒將軍起身道別時,表情嚴肅的柏德諾說,他必須走回去,因為汽車已被收回,重歸指揮部管轄,隨後會補送備忘錄說明這件事。
我們的參謀長就此結束禮貌性拜會,之後走了一英里路回到營區,既感震驚又覺得被羞辱。正如柏德諾所言,美方送來備忘錄,提到為顯示對新司令官的善意,指揮部送來轎車,方便他的使用。不過,由於轎車顯然並沒有得到妥當的照顧,因此車輛必須送回美方的車庫。舒因此回了一封道歉函,解釋那一天早上發生的事。這時柏德諾將軍態度才軟化,讓轎車回到我們的總部。這事件落幕後,舒將軍召集我們,念出他和柏德諾的往返信函。這時鄭洞國都還沒有到印度。
印度與緬甸(5)
數天後,我們首度得知,新一軍的總部沒有指揮權。我們的總指揮鄭將軍只要負責維持中國部隊的軍紀即可。他不只負責三個步兵師的紀律,連所有支援單位也包括在內。指揮部送來一份備忘錄,明確告訴我們這一點,而且說,我們已經有太多軍官,不能再要求從中國空運更多軍官來。直到今天,我仍然無法理解,是誰和美國達成協議,讓我們的總指揮毫無指揮權,只能充當憲兵司令,而總司令部也只能充當軍法官的辦公室。鄭將軍很不贊成,我們也有同感,不過,所有的意見與抗議全部無效。後來指揮部讓鄭將軍帶來第二批軍官,是他從以前統率的第八軍之中抽調而來的。但在指揮權方面,美方立場堅定,絕無退讓餘地。鄭將軍於印度及緬甸執勤時,唯一可以有效指揮的軍隊,只不過是一整排由中尉統領的衛兵。第二次緬甸之役開打時,中國兵投入戰場,事先都沒有通知他。起先,指揮部的先遣司令部直接下令給各團及各營,後來戰事擴大,命令才下到師長級。命令都以英文下達,而且都打了字。美國人有一套聯絡官和口譯人員的聯絡網,遍佈中國軍隊中,可下達營這一級。我們都是透過下層單位,間接知道指揮部的指令。
在《史迪威檔案》(Stilwell Papers)中,鄭洞國被形容成“那個白痴”。這位尖酸刻薄的美國將軍所以達成這樣的結論,和某一事件大有關係。鄭洞國在藍伽安頓後,兩個師的師長都邀請他去校閱軍隊。我們先去新二十二師。他們選給將軍騎坐的馬很是高大,但卻不太習慣中國號角聲。號角手在軍隊第一列前方大吹號角,聲音又大又響,正對著領頭的這匹馬。它眼睛突出,忽然跳了起來,將新的部隊長摔在地上,一隻短靴還甩在空中。我們全都嚇呆了,全場悄無聲息,將軍努力站起來,穿上靴子,再度騎上馬。執勤的營長派了一名士兵來,抓牢馬鞍,讓馬繼續走在部隊前方。這次事件並沒有呈報,不過後來英方及美方軍官在場時,鄭將軍仍然由一名安全人員抓著馬鞍,史迪威不禁笑了。說來諷刺,這次事件姑且不論,鄭洞國將軍的馬上功夫並不壞。
鄭將軍雖然看起來安靜隨和,卻相當堅守某些原則。我兩次勸他,身為高階中國將領,他應該多出現在前線。但我這兩次勸告,都只惹來他的生氣。對他而言,他的指揮職責只要從將軍的營地發出即可。只有在戰事吃緊,例如前線有相當比重的人馬陷入危局時,才需總指揮親身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