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猶有不足:“咱們為什麼這就走?我還沒看夠那廝的倒黴樣呢。”
穆子石走得急,臉頰浮出一抹緋紅,笑道:“佔足了上風還不腳底抹油?等著人家打過來麼?我可不想打架,也打不贏別人。”
齊少衝突地一伸胳膊,打出一記衝拳,自信滿滿道:“我肯定打得贏那個胖子!”
穆子石手指一彈他的拳頭:“以力勝人不過匹夫之勇,你父母可不是把你當一介粗鄙武夫教養的。”
齊少衝縮回手,卻辯解道:“可也得有自保之力,本朝太祖就是文武雙全的英雄人物……不過你別擔心,等我再長大些,我可以保護你!”
穆子石原本想笑,眸光到處,卻見他神色誠摯入骨,心中不由得一暖,道:“今天雖然解氣,可我砸了至少五兩銀子,真是糟糕。”
齊少衝不以為意:“便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一味隱忍,偶爾痛快一下亦不為過……再說那人的嘴臉著實難看。”
穆子石回想一下那胖子吞了黃連的神情,也覺得渾身爽利:“你說的是,不過下不為例。”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
正月初十齊和灃登基繼位,昭告天下改元天眷,尊齊謹為太上皇,追諡生母陶氏為昭宜皇太后,陶若樸入閣居相位兼領兵部,加太師銜,又封梁國公,位之高權之重一時無雙,陶家門房與京中三品相交無須折腰。
穆子石為齊少衝撕了塊滷牛肉:“夾饅頭裡吃罷。”
齊少衝熟練的掰開硬饅頭,夾好肉卻遞給穆子石:“這些時日……你瘦了好多。”
穆子石比了比自己頭頂:“我長個兒呢。”
兩人言談如常,朝中驚濤駭浪似全然不相干的隔岸風雨,但心中遙遙迢迢,又哪裡放得下片刻宸京的萬疊黃塵?
凌州河潤府有一北地大寺名喚寶樹,每年上元燈節開始連續三日,現做白麵饅頭贈予民眾香客,亦請能書者於佛堂手書諸經,廣為分發,以宣揚光大佛法。
穆子石站在人頭湧動的寺外,打聽得明白,突然道:“少衝,咱們抄三日經書如何?”
齊少衝一怔:“不趕路了?”
穆子石默然片刻,道:“有張有弛才好,若大和尚要咱們抄經,三日食宿皆可在寺內,並不多費銀錢。何況,咱們多久沒提筆習字了?”
齊少衝很有些意動:“好!”
穆子石抿了抿嘴,眸中隱有哀色,道:“抄經亦可為亡者超度,使得亡靈業障消弭往生淨土……我想為四哥抄三日的地藏經,至於你母親……由得你罷。”
齊少衝眼圈漸漸紅了:“嗯。”
雖說眾生平等,可寶樹寺挑選抄經者卻一點兒不含糊,不單要書法端正,面貌也不能猥瑣醜陋,更要與佛有緣。
抄經者均由住持方丈親自掌眼擇定,河潤府士子民眾紛紛以能殿外抄經為榮,只不過十者未必能中一,年年屢敗屢戰者亦有之。
穆子石與齊少衝負著包裹出現在紫雲大師面前,一直微笑的老和尚卻端斂了面容:“兩位小施主,所為何來?”
穆子石聰慧過人未免也因智而繁雜,只覺短短四字“所為何來”當頭棒喝正中心臆,心思千迴百轉酸甜苦辣,竟一時接不上話。
齊少衝卻簡單澄明,當即道:“抄經祈福而來。”
紫雲大師聞言不禁慈和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小施主譬如石中隱玉,淵渟嶽峙外拙內明,可以濟世可以長久……去抄經罷!”
齊少衝訝然道:“大師還未看過我的字。”
紫雲大師道:“不必看了,去吧。”
齊少衝看一眼穆子石:“我哥哥……”
紫雲大師溫言道:“老衲有幾句話要跟你哥哥說,說完他也去。”
這老僧雖皺紋滿臉乾枯瘦小,但眼眸一清如水,瞳孔有著嬰兒般淺淡的天藍色,緩緩轉眸凝視穆子石時,穆子石只覺無由的信任與放鬆,道:“少衝,我一會兒就去找你,別擔心。”
齊少衝嗯的應了,方回頭走出殿外。
紫雲大師打量著穆子石,良久不言語。
穆子石忍不住開口:“大師,舍弟石中隱玉,那我又是什麼命格?”
紫雲大師道:“小施主想要什麼命格?”
穆子石沉吟不語,卻有幾分怔忡之色。
紫雲大師垂眉道:“小施主正似明珠出海。”
穆子石笑道:“明珠出海?大師過譽了,我不過一介小小草民,哪裡擔得起這等光耀榮極。”
紫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