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坤寧宮後, 朱佑樘便拿著張鶴齡與王鏈的答卷, 仔仔細細地與張清皎一起看起來。兩張卷子上至少有十個問題, 涉及了諸多方面,兩位少年郎卻答得極為認真,應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才給出的答案。
“這應該是真姐兒與筠姐兒問的。”朱佑樘挑出了兩個畫風格外不同的問題。
張清皎微微笑了起來:“真姐兒問得很直率,我倒是沒想到, 筠姐兒竟然會對此事有顧慮。回孃家稍稍頻繁些又有何不可呢?”
朱佑樘笑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想必鶴哥兒應當也覺得此事無妨才是。”兩人再看張鶴齡的答案, 果然見他答道:只要家中的事務都打理妥當, 其餘時間皆可自由行事。在家中琴棋書畫自娛也罷, 準備宴席招待親友也罷, 外出訪友探親也罷, 進宮回公主府也罷,隨意安排即可。
而王鏈對周真的問題也給出了回答:若能彼此兩情相悅,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有何不可?他給出的前提是“兩情相悅”, 這也確實符合現實。如果兩人並沒有那麼深的感情,又何來相守至白頭偕老呢?
“這些應當是兩位姑母問的。”朱佑樘又挑出了幾個更詳細的問題。問題的範疇包括,平日慣常作何消遣,身邊得用的人分別是誰,可曾想過要娶怎麼樣的女子為妻,婚後是否會給妻子足夠的信任與管家的權力, 以及家中長輩是否會過度干涉他們的生活等等。
張鶴齡與王鏈答得很是詳細,每個問題都沒有輕忽,甚至都舉例來證明自己的說法。若是細細來看, 這些答案也都很實在,並沒有什麼可指摘之處。想來,即使是重慶大長公主與嘉善大長公主看了,亦不會覺得不妥。
“這兩個問題,應當是母后與卿卿問的罷。”除去這些日常的問題之外,尚有兩個詢問未來打算的。一則為張清皎問的,詢問他們對未來有何計劃與打算;二則為王太后問的,有些微妙的相似,問他們大丈夫當立何業方不辜負此生所學。
朱佑樘笑嘆道:“這兩個問題,可謂是點睛之筆。兩位姑母過於在意細節,反倒是忘了問最重要的問題。幸而母后與卿卿幫她們填補上了,才使這張試卷更有意義。以我看,鶴哥兒與鏈哥兒答得也很不錯,可見他們確實是對未來有打算的。”
張鶴齡答道:希望在三年之內考中秀才,初步證明自己的能力。而後在準備舉人試的同時,仔細鑽研經濟庶務之事,將家中事務安頓妥當。長遠而言,他希望能作為一位精於計算的能臣,入戶部為皇帝陛下分憂。
王鏈答道:既然家學淵源為文武兼修,希望短時期內能入錦衣衛歷練自己。透過熟稔錦衣衛的事務,能為皇帝陛下分憂。不過,錦衣衛並非他的最終目標。他日後更想駐守邊防,成為一位能夠調動兵馬的將軍,守衛邊疆。
“國朝對外戚任官職可有限制?”張清皎看罷後,掩卷輕嘆,“他們二人皆是一腔赤子之心,我真希望他們都能夠如願以償。”據她所知,目前尚沒有外戚出身卻任實權高官的先例。除非開國之時那些以實權高官的身份與帝皇家聯姻的家族——諸如中山王(徐達)便是一門兩位實權國公,魏國公一脈居應天府(南京),定國公一脈居順天府(北京)。
“雖無先例,但也並無祖宗成法有言,絕不許外戚入朝掌握實權。”朱佑樘道,“畢竟,這些年魏國公與定國公便一直是實權高官,亦是外戚。故而,只要有足夠的能力,亦能頂得住旁人異樣的眼光,緩緩升遷便遲早可實現他們心中所願。”
“從武應當比從文更容易些罷。”想到言官們從未含糊過的筆刀子,張清皎便不由自主地替張鶴齡擔憂起來,“鶴哥兒的想法倒是不錯,可若想進戶部,不經過科舉這條路必然很艱難。可如果等他考上進士,卻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了。”
“既然有近路,又何必捨近求遠?”朱佑樘挑眉道,握住了她的柔夷,“只要鶴哥兒能考中舉人,便可安排他入戶部任職缺。畢竟眼下也不乏舉人出身的官員,只是升遷得格外慢,且幾乎都止步於五品罷了。可鶴哥兒不同,若是他能力足夠,我破格提拔他又有何妨呢?”
“萬歲爺也不怕言官彈劾的摺子將乾清宮給淹了。”張清皎不禁笑出聲來,目光流轉間,帶著濃濃的信任與依賴,“不過,咱們必須先說好——唯有鶴哥兒能力足夠的情況下,才能提拔他。否則,若將他放在重要的職缺上,反倒是耽誤了萬歲爺與朝廷的事,便是不美了。擁有甚麼樣的能力,便可做甚麼事、任甚麼官。你我不過是替他留了一條升遷的路途罷了,不必拔苗助長,亦不必勉強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