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尋得鄭和下西洋的輿圖後, 皇后娘娘便對各式各樣的海陸輿圖生出了強烈的興致。每日若有空閒, 她必定會待在書房中, 於浩如煙海的典籍裡尋找關於輿圖上那些大小國家的辭句。她甚至還特意命人取來未曾裁製的紙張,鋪了滿地,細細重新描繪了一張無比細緻的諸國輿圖。
新制輿圖大功告成後,遂懸掛在了坤寧宮的書房裡, 遮住了整面牆壁。皇后娘娘特地領著皇帝陛下前來觀賞:“萬歲爺覺得如何?”
皇帝陛下端詳著陌生而又熟悉的新輿圖,挑眉問道:“有些地方連我也不曾見過, 也難為卿卿能從典籍裡將它們找出來了。”其實, 這張輿圖絕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唯有國朝及周邊極為詳細, 愈往遠處便愈是籠統模糊。但即使如此, 輿圖中也多了不少他並不知的山川湖海, 足可見自家皇后做了不少功課。
“可是,商隊未及的遠處依舊是一片空白。真想有一日,有人能將這些空白都填滿, 知道咱們所處的世界究竟是甚麼模樣,除了咱們之外還有些甚麼樣的人。”皇后娘娘一嘆,“國朝的疆域固然廣袤無垠,但與咱們足下的整片土地相比,卻不過是一隅罷了。”
聞言,皇帝陛下凝視著屬於他的這片疆域, 眯了眯眼。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僅僅是他們所知的土地, 便有泰半並不屬於他。儘管他絕非好大喜功的帝皇,此時此刻也難免生出了些許將疆域擴大的念頭來。
“之前萬歲爺曾說過,可派人往這些化外之地一行。若是有人願意出行,倒是未嘗不可。咱們不走海路,走陸路,如同商隊一般帶著物品西行而去,應當不會耗費太多的銀兩。只是如今時機未至,留待以後再說罷。”儘管皇后娘娘神情輕鬆,但目光仍是依依不捨地在空白的輿圖上駐留,顯然一直心心念念著。
見狀,皇帝陛下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每次卿卿都說留待以後,卻不知這‘以後’究竟是甚麼時候?總得心裡有些打算,我才好為卿卿安排。不然,說不得過三年兩載,咱們就將這件事徹底忘了呢?如果臨來才想起,錯過了好時候,難免會覺得懊悔。”
“怎麼也得等到哈密紛爭結束之後罷。”皇后娘娘笑道,“不過是一兩年而已,轉眼間便過去了。再者,咱們也得尋著合適的人組成商隊,還得給他們挑一些合適的商品啊。若能問清楚西域那些商隊最希望帶甚麼商品回鄉,便按著他們所說的籌辦就夠了。”
“這倒是不難。眼下對吐魯番閉關絕貢的旨意已經頒佈了,朝中正在挑選幾座邊關城鎮作為新的貿易之地。到時候不僅須得派官員前去管理,也得派一名內官跟著監督。便命這內官將商品以及異國之事打聽清楚即可。”皇帝陛下道。
“太好了,那我可得好生籌劃一番了。”皇后娘娘拊掌而笑。
見自家皇后復又興致勃勃地執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勾畫起來,皇帝陛下禁不住笑嘆一聲,坐在她身邊看她隨手寫出了想象中商隊所需之物等等。這令皇帝陛下不由得生出了奇怪的錯覺——若是能夠踏出宮門,甚至是踏出京師,或許卿卿也想在廣袤的河山中暢遊罷。甚至於,她應該也希望能親眼去千萬裡之外的世界盡頭去瞧一瞧罷。
想到此,皇帝陛下有些悵惘。若是皇后當真想遠去萬里,定然是不可能實現的。便是他希望能縱著她些,滿足她的所有想望,也未必事事都能化為現實。他目前所能做的,唯有帶著她走出宮門,或者在京郊附近走一走罷了。若行得再遠些,不僅是她,連他都會被文武群臣哭著喊著堵回來。
究其原因……罷了,原因便不必追究了,畢竟是先祖,出於孝道,他這做晚輩的絕不可輕易冒犯。還是想些實在的事罷,比如,最近是否能帶著卿卿出一回宮呢?自從卿卿嫁給他之後,他們倆都不曾踏出過宮門呢。
於是,幾日後,趁著休沐,皇帝陛下決定帶著皇后娘娘去一趟崇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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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之前,帝后照舊去給周太皇太后與王太后問安。聽聞他們想去崇福寺上香,周太皇太后笑著斜了孫媳『婦』一眼:“你們可算是想起來好好拜一拜佛菩薩了。崇福寺在京中並不算是最靈驗的,若你們當真有心,便將京城附近的名寺都走一遭罷。”
“因著崇福寺與皇后有緣,我們才想著怎麼也得去一趟。若能得到主持大師的指點,心裡多少也能安定一些。”朱佑樘道,“祖母提點得正是時候,僅僅去一座崇福寺或許尚且不夠。唯有行遍各大寺院,才能令佛菩薩見到我們的誠心。”他正愁沒有理由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