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河南清吏司那邊連著幾日風平浪靜,沒有半分急躁的模樣。外界都猜不透這是什麼招數,難不成趙秉安就這麼自暴自棄了?傳聞中這位不是厲害著呢嗎,怎麼一進戶部就慫了?
離官銀出京的日期越來越近,戶部裡不少大人已經坐不住了,右侍郎朱傳龍指派了好幾撥人馬去刺探情況,卻都無功而返。
直到四月中旬的沐修結束,這位朱侍郎才接到河南清吏司呈上的文書,開啟一看當即嚇得半死。
趙秉安要抄檢蘇宅,他這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他是吃多了秤砣撐傻了吧!
接著往下看,人家還真不是說著玩玩。去年蘇家大爺蘇澤均貪瀆之案曝光,內閣將此事交給了兵部與都察院裁斷。當時接手這個案子的是趙秉安的大伯前兵部左侍郎趙懷珩與右副都御史聞大膺,陪審的是現如今的大理寺卿趙懷琰。
換句話說,這個案子是趙家一手操辦的。當時定案之前,蘇次輔大義滅親,到乾清宮痛陳長子罪行,不僅親手擼了長子的官職,還將人發配到北疆前線,做一小小的草場押介。
蘇澤均為什麼落馬,倒賣軍糧是最大的罪名,把他塞到北疆去,那些滿腹怒火的武將不得活撕了他。蘇袛銘不是不知道這點,但為了挽回當時的頹勢,他必須有所犧牲。
那個時候滿朝文武無不為蘇閣老的辣手震驚,那可是親生的養在身邊幾十年的嫡長子,說廢就廢了。乾封帝心裡清楚戶部為什麼嗟磨武勳,再說當時蘇袛銘尚還得用,他自詡念舊,不想對老臣趕盡殺絕。
都察院案子辦到一半接到乾清宮的聖諭,縝密查案,細敲嚴推,非鐵證不下良臣。
這就是要網開一面了。
戶部由此得到喘息之機,若非後來武勳們齊齊施壓要求追查往年軍餉賬簿,蘇袛銘也不會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境地而不得不鋌而走險,生造北城那場天災。
接下來康王遭貶,魏王大婚見血,這兩件大事將朝堂攪的地動山搖,所有人的目光便從戶部的身上移走了,戶部上下也以為這場滅頂之災已經過去了。
可現如今,趙秉安這個小兔崽子是要拼個魚死網破不成?這個殺才!豎子!
蘇澤均前頭三十年都是作為蘇家繼承人培養的,在某些方面,蘇尚書幾乎是將整個戶部放給了長子歷練,權力架構從上到下,哪塊地方是蘇澤均沒有染指過的。這也是當初一個小小的貪瀆案子就讓戶部上下風聲鶴唳的原因,因為這位身上牽涉的干係實在是太大了。
都察院當初給三十幾位戶部官員定下了留職察看的待論,被趙家兩兄弟揪到實據的就有十來個,這些人都是為官數十載的堂部高職,家底豐厚,趙秉安只消抄個兩三家,甭說十萬兩,三十萬兩他都能摸出來。
最關鍵的是,現如今的蘇尚書已經不再是權勢滔天為所欲為的次輔大人了,他與乾清宮以及東宮之間的嫌隙叢生,老大人自己能不能從朝局中全身而退都還是個未知數,哪還有餘力看護底下這些浮萍。
朱傳龍掀開文書最後一頁,看著這一長串的名單,後背都被汗濡溼了。
戶部大堂裡一位侍郎,六位郎中,九位主事,直勾勾的盯著河南清吏司的王恆之,恨不得掐死這個廢物。
“他才吃了幾碗飯,嘴上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到底有什麼本事能把你架空嘍!”
“河南清吏司向來是頂頂的要缺,治河工程百來年自有路數,你王恆之是長了幾顆腦袋,居然放任那小子胡作非為!”
王恆之伏在地上,汗如雨下,他喉中緊澀,整個身子抖的好像馬上要暈過去。
“卑職,卑職無能,司中權印皆失,委實奈何不了那位啊。”
“混賬東西!”
“……你堂堂正五品郎中,居然,居然連印信都守不住,你簡直白瞎了部堂多年的栽培!”
“行了,此事是咱們失策了,原想著那小子初入官場,行事合該小心謹慎才對,誰能想到他小小年紀,手段就如此毒辣。現在大理寺與都察院的人手已經整頓待發,最遲明日,他就要抄檢爾等府宅了。”
擱在旁人身上,朱轉龍尚可以勢壓人,將這件事緩過去,可面對著趙秉安這頭兇獸,他心裡是真的沒底啊。
“他敢,沒有部中勘合擅自行動,他就不怕御史臺參他一本。”
“呵,可拉倒吧,這小子在御史臺打轉的時間比你都長,指望御史臺那群王八蛋替你說話,他們不翻舊賬就謝天謝地了!”
“再說了,辦案的是大理寺與都察院,咱們戶部頂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