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重壓下誕出的奇異果實,是庸常日子見不到的綺麗。仔細聆聽,刀針剪鉗細碎的聲音如絲絃聲動,有樂曲的起伏。照浪難得惋惜地說道:“藥師館的手法,仍有可觀處。”
他多方招攬人才,換在昔日,這兩人招至麾下便可盡展其才,難言的怪癖惡習也能痛快發洩。時運不濟,這是他們易容傷人前不曾計算到的。想到此,他問紫顏:“螢火這張臉必是易容,你當初選它,可想到他會有此一劫?”
紫顏仰頭灑然笑道:“全無劫難不一定是好事。”照浪自忖他若是連此也算在內,道行比起森羅兄弟高出太多,心下不甘愈盛。
長生道:“可惜見不了他們施術,即便有兩人,也算是快手。”紫顏道:“手快不是難事。”朝佇立在旁的石火微一欠身,“可否借閣下泥丸一用?”石火一怔,忙把手上的螺鈿花鳥盒子遞上,紫顏招手喚來螢火。
照浪兀自高坐,知紫顏有心炫耀,傾了身耐心看去。紫顏讓螢火、長生並肩坐了,洗淨了臉,雙手同沾了膏泥,直往兩人面上抹去。廳裡的易容師頓時忘了森羅兄弟,湊攏來看。
但見他指如飛花,掌下玉色粉融而起,宛若借了仙風金露,暗將歲華偷換。流光過隙,翩然繞指生香,一時螢火變了長生,長生成了螢火,兩人的容顏就在紫顏左右開弓的雙掌下神奇變幻。
螢火凝看長生,取了一面水銀鏡子照了照,置之一笑便放下。長生換上螢火的相貌,不覺五味紛呈,呆呆地想心事。照浪從座上躍起,停了停又坐回原位,仔細掃了眼廳中眾師。諸人不曾想紫顏有這般翻天覆地的手段,驚懼之餘,逞強的心一淡。
唯獨邊角上坐著的鏡心,在身側婦人的詳細解說下,神色平靜地點頭。
過了片刻房門洞開,森羅、永珍兄弟鑽身而出,束手道:“易容已成。”眾人聚目看去,兩個被易容者眉眼與先前迥異,臉面光淨平滑,端正了許多。
長生喃喃地道:“奇怪,今次竟無針腳。”他思忖以兩人慣用的手法,改容如此之大,多少會使用針線。為何像是僅用了脂粉膏泥?
照浪揮手,衙役正待上來帶走兩人,紫顏忽然問長生,道:“你可看出他們的手法?”眾人聚目凝看,長生道:“與往常不同。”森羅和永珍齊聲道:“有何不同?”長生被他們一問,反而語塞。
紫顏轉頭對兩個被易容的傷患喝道:“你們辛苦演這一場,當我們都是瞎子?”
眾人大出意料,醒悟森羅、永珍兩人關門後暗施了調包計,自己扮成了傷者,將真正的病人易容成他們倆兄弟。照浪見那森羅、永珍竟是假的,吃驚之餘不及深思為何那兩個傷者會相助二人,揉身向兩個真身趕去。螢火反應迅疾,當下縱身追上。
長生一摸懷中,前次對付森羅的迷香已然用完,正在頓足。紫顏不知從何處捏了一根長針,笑道:“可有膽子把他們的袖子縫了?”長生咋舌,道:“少夫人在就好了。”紫顏道:“咦,她的針法你白學了不成?”
廳中照浪對了森羅、永珍對了螢火纏鬥正熱,那兩人不知何處藏了兵刃,竟擎了刀亂砍,乒乒乓乓碎了杯盞,倒了桌椅,鬧得不可開交。一干衙役搶上前來想見縫插針,反而摔了個四腳朝天,完全不是對手。照浪嫌他們礙事,斷喝一聲不許他們插手,眾人只好幹看。
螢火頂了長生的臉,永珍看出他的功夫,喝罵道:“你竟負我?”螢火冷冷地道:“憑你這等德行,也配做我主人?”永珍道:“學易容術,本就為了恣意縱情為所欲為,否則只為了救人活命,何須分出妍媸?”螢火呼呼揮掌,懶得答他。
紫顏聽了捻針微笑,長生當他真要進去廝殺,嚇了一跳,道:“少爺,刀劍無眼,切莫傷了自己。”紫顏道:“你且不去管那刀子,盯緊他們的袖子看看,是否來得及穿針引線?”長生默默看了幾眼,搔頭道:“趕不上,那刀子一揮,先砍中我。”
紫顏笑道:“膽子大些方好。”咬牙掠進場中。彼時螢火正佔了上風,再兩招可迫得永珍棄械,眼前忽然金風恍惚,閃進紫顏來。他大吃一驚,掌勢緩得一緩,紫顏已從容運針,以眼花繚亂之速將永珍的兩隻袖子縫到了一處。
旁觀眾人張口結舌,永珍刀光亂舞,紫顏見好就收,急急退回到長生身邊。螢火怎容得他受傷,連忙一掌敲在永珍縫合了的手腕處,欲將他整個人扣住。不想永珍發起狂來,雙手齊握刀柄,招式比剛才更添兇狠。另一邊森羅自知窮途末路,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來,先前假扮他們的那兩個傷患竟提起香爐、花瓶,朝紫顏和長生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