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又是一陣極為刺耳的躁動,有馬蹄聲、有火把在空中晃動時帶起的嗚嗚風聲、還有騎兵身上兵器碰撞發出的叮噹響聲。這下兒可是把屋裡這兩人給嚇壞了,只見佛奧塔緊緊抓著馬國賢的衣角,問著自己的老友:“他們該不會是抓我們來的吧,我們犯了什麼罪,我可不想死在異國他鄉啊。”然而,馬國賢倒顯得比較鎮靜,他安撫好自己這位此時已有些驚嚇過度的好友,便走出了院子,開啟大門。此刻,只見他們所住居所外面左右各立了一列禁衛騎兵,他們手持火把,目光嚴肅而凝重。不遠處是一輛馬車,馬兒鎮定,只靜靜處立,等待著駕車人的使令。而在馬國賢身前幾步之遙處,則站著一位公公,似是要向他們傳達來自清廷的命令。
只愣了一小會兒,馬國賢便讓這位公公進了小院兒,當問及這位公公的來意時,只聽得他說,聖上近日多有些不適,煩請教士佛奧塔與自己走一趟。馬國賢聽到此處,心下便已有了懷疑。因為依照他對於皇室的瞭解,每次皇帝生病,需要請外國醫療人員到場診治時,都不會是小病,然而凡遇及此類情況,向他們傳命的公公都不會將實際病況與他們直接說明。很多時候,馬國賢都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這個國家的人為何總是如此做人辦事,但他也只得勸自己說,皇室內事與政治關係極重,他們這樣做應該也有著自己所不知的原因罷。此刻,他已將佛奧塔博士請出,並向他說明了情況。佛奧塔這會兒雖仍有些心魂不定,但在得知情況後,也隱隱覺得事情危急,隨即便向前來傳命的公公表示,自己將即刻與之同去。不過,另外有一個條件,就是他需要馬國賢作為助理醫師,從旁協助。話說到這兒,馬國賢和佛奧塔兩人只見他們面前的這位公公在猶豫了片刻之後,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說道,倘若馬教士確實能助得一臂之力,奴才甘願違了這個命,讓二位同去。
當馬國賢和自己的老友坐上前往暢春園的馬車時,他耳邊聽到的只有這個國家北方冬日裡呼嘯的風聲和鐵蹄飛馳時極富韻律的冰冷鏗鏘之聲,只不一會兒,他們所乘坐的馬車便停在了暢春園的大東門外。這會兒,宮中派來的侍衛和公公已在此等候,見他們的馬車一到,就趕緊迎了上去。待馬國賢和佛奧塔下車後,便將他們一路引致康熙所居住的清溪書屋。而踏入書屋那一刻,馬國賢或許永遠都不會忘記,一種他從未感受到過的凝重與壓抑只在一瞬間就排山倒海般地向他湧來,讓他完全透不過氣。他雖能意識到此刻守候在這書屋之中的,除了太醫院一眾御醫外,還有當朝國舅之子隆科多,以及那位在梁九功獲罪之後便取而代之的,皇帝如今的心腹太監顧問行,但他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卻是佛奧塔抓著自己衣服時手臂不住的顫抖。在向著臥於龍榻上的皇帝行完禮後,幾位御醫便小心翼翼地湊到他們跟前,向他們說明情況。佛奧塔這會兒心下雖仍舊十分不安,但數十年的從醫經驗讓他馬上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必須冷靜下來,認真地面對目前的狀況。而馬國賢則在他身邊,一邊從御醫那裡瞭解病情,一邊幫助佛奧塔博士透過西醫的手段為康熙皇帝進行診治。
就這樣,忙活了快一個時辰,只見佛奧塔摘下聽診器,神情凝重而悲傷地望向馬國賢和在場的其他人。此時康熙的意識還是非常清醒的,他只讓顧問行向前來進行診治的外國醫療人員詢問自己的病情,並要求他們坦誠直言,無需避忌。說實話,馬國賢此刻是打心裡欽佩這位皇帝的,因為根據他對於這個國家的瞭解,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在自己病情如此危急的時候,還能展現出這樣的鎮定與坦然。佛奧塔博士這會兒亦本著其作為醫生的專業操守,向康熙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病情,“是由於心血管動脈硬化後血壓突然升高而引發的急性心梗,陛下。”在場的御醫在聽得這一連串的西方醫療術語後,多少感到有些震驚,然而在震驚之後,更多的是從心底湧上來的恐懼。佛奧塔仍舊很緊張,他此刻正弓著身子,十分恭敬地立在康熙身邊,等待皇帝的回應。過了一會兒,只聽得康熙用平靜得不帶一絲多餘感情的語氣問:“朕還有多少時間?”
“十個時辰左右,陛下,如果以應急的方式加以藥物治療,可能會再久些。這個病在最後會感覺非常痛苦,如果您需要,我們可以幫助進行介入治療。”因為自己的中文並不好,佛奧塔此時只能一字一句艱難地講出這些。
“不必了。十個時辰,對於朕,已經夠用了。”康熙沒有再說下去,只讓顧問行將除隆科多外書屋中其他人帶出。馬國賢和佛奧塔也跟著退了出去,他倆原以為梁公公會讓他們退到殿外,卻不想,因考慮到康熙此時可能會出現的突發情況,這位擁有數十年御前侍奉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