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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她想,等她死了,已是植物人的媽媽也很快會跟來,她們在天堂相聚,還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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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醫生一個忙著清創,一個忙著為女孩剃去□毛髮,進行消毒。女孩卻再也支撐不住,就在失去意識前,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女醫生匆匆進入產房,只看她一眼,便厲聲道:“馬上進行剖腹產!”

以沫醒來之後,記得自己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腹部被開啟,鮮血淋漓中,一雙戴著長膠皮手套的手從她的腹腔內取走了一團黏糊糊,肉粉粉的東西。那個粉色的肉團發出高亢的哭聲,彷彿在控訴命運的不公,反對將他強行帶離窄小卻溫暖舒適的天地,進入這個冰冷空曠的世界。

那年,以沫才十三歲,竟已過早的經歷了喪父,失母,受傷,懷孕,剖腹產等可怕的重大事件。

低齡剖腹產子的後果很嚴重,不僅損害了以沫的健康,還剝奪了她再次生育的能力。一個月後複查時,醫生用抱歉的口吻對夏三全夫婦說這個孩子扎破了自己的腹部,產程中沒法顧及兩頭……以沫覺得這女人說得真囉嗦,完全可以用一句話表述清楚:“夏以沫,被細菌感染引發術後內膜粘黏,今後很難再懷孕了。”

她並未產生多大震動。那會兒她完全被複仇的火焰籠罩,她惡毒地詛咒那個讓她暗結珠胎的男人,是他毀了她,毀了她的生活,讓她生不如死。

她發誓要找到那個男人,也讓他生不如死,這個執念令她的成長之路變得冷酷而頑強。但多年之後,醫生說過的那句話爆發出最大的威力,讓她硬生生的體驗到蝕骨焚心的痛,還有綿綿不絕的哀傷。

夏三全夫婦打算控告這家醫院,因為他倆認定是器械消毒不完全造成養女夏以沫更為重大的悲劇,可不出一天他倆又妥協了,最後此事不了了之。事實上,他們與那家醫院達成了一個備忘:從未替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孩子接生過。這也是多年之後以沫才知道的。這對夫婦也對外界統一了口徑:跑跑是他們好心從福利院抱養來的一個棄嬰。

這個理由既合理也榮耀。大多數人是不會懷疑到以沫身上的,畢竟,十三歲產子這種事只在報紙上見過,且鱗毛鳳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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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後的以沫體質極為虛弱。吉滿提早放自己寒假,像母親一樣照顧她坐月子。她不僅找來各種營養食譜學著做,給以沫增加營養,還悉心照料跑跑,不時往返於住處和嬰幼用品店之間購買必需品。她經常不顧冬夜寒冷,爬起來喂餓了的跑跑喝牛奶,幫他換尿布。跑跑醒著時,她輕聲逗弄他,溫柔的對他說話。

以沫覺得,除了跑跑是自己生的,吉滿才應該是跑跑的媽媽。她虛弱地表示感謝,吉滿卻說這相當於讓她提前參加了實習工作。

相濡回來後,以沫覺得自己愈發顯得多餘。他和吉滿的分工很細,就像那些迎接新生命的年輕父母。相濡負責給跑跑洗尿布,清理汙物,抱著跑跑去醫院打疫苗。吉滿負責給跑跑洗澡,曬太陽,餵奶,適量新增維生素和鋅鐵鈣等微量元素。相濡和吉滿就是從那時候相識並相愛的。

跑跑降生後,以沫最積極的事就是猜測跑跑的父親是誰?會不會是她周圍認識的某個男人?事實上,她對每一個雄性都產生了懷疑,沒錯,被動為人母的以沫有些喪心病狂,像只瘋狗,看到任何男人都覺得像那個對她幹過下流事的混蛋,除了相濡,她想割掉所有男人下面那玩意兒。可是,當跑跑睜開眼睛,那雙灰綠色的眼眸瞬間平息了她憤怒的火焰,那雙帶著迷幻色彩的眼眸,清淡而疏離,讓人感覺有種貴族氣質,也令以沫暫時忘記了憎惡,忘記了仇怨,忘記了一切,專注地欣賞這個嬰兒遺世獨立的美。她甚至聽見自己說,“哦,多麼迷人的小不點兒。”

那雙眼睛似乎在莊重地凝視她,努力記住她的容顏,可後來她聽吉滿說這麼小的嬰兒根本看不清大人的面孔。

以沫回到了現實中,一想到嬰兒出自她的身體,心靈重歸陰暗而冷漠。她和跑跑獨處時,不是沒想過掐死他,但跑跑那雙無辜的大眼睛阻止了她罪惡的念頭,於是轉過臉去不看他。冷靜下來的她意識到擁有那種眸色的孩子絕不可能遺傳了她,只能是他的父親。而且,不太可能是中國人所具備的眼眸。他的父親,那個無恥的下流胚應該是個外國人,或許,跟她一樣,是個混血兒,是個中國人。

當一顆心逐漸從這場鉅變中恢復平靜時,她開始關注男人的眼眸,只要不是黑色會自動引起他高度的關注,可惜,在中國人扎堆的土地上,找到一個灰綠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