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1部分

妓院為南班子),另外又邀了幾個朋友。這等事本是沒有甚麼好記的,這一回杏農請的都是些官場朋友,又沒有甚麼唐玉生的竹湯餅會故事,又何必記他呢。因為這一回我又遇了一件奇事,所以特為記他出來。

你道是甚麼事呢?原來這一席中間,他們叫來侍酒的,都是南班子的人,一時燕語鶯聲,盡都是吳儂嬌語。內中卻有兩個十分面善的,非但言語聲音很熟,便是那眉目之間,也好象在那裡見過的,一時卻想不起來。回思我近來在家鄉一住三年,去年回到上海,不上幾天,就到北邊來了。在上海那幾天,並未曾出來應酬,從何處見過這兩個人呢。莫非四年以前所見的;然而就是四年以前,我也甚少出來應酬,何以還有這般面善的人呢。一面滿肚子亂想,一雙眼睛,便不住的釘著他看。內中一個是杏農叫的,杏農看見我這情形,不覺笑道:“你敢是看中了他,何不叫他轉一個條子?”我道:“豈有此理!我不過看見他十分面善,不知從何處見來。他又叫甚麼名字?”杏農道:“他叫紅玉。”又指著一個道:“他叫香玉。都是去年才從上海來的,要就你在上海見過他。”我道:“我已經三年沒住上海了,去年到得一到,並沒有出來應酬,不上兩天,我就到這邊來了,從何見起。”杏農道:“正是。你去年進了京,不多幾天,我就認識了他,那時候他也是初到沒有幾天。”我聽了這話,猛然想起這兩個並非他人,正是我來天津時,同坐普濟輪船的那個莊作人的兩個小老婆,如何一對都落在這個地方來。不覺心中又是懷疑,又是納罕,不住的要向杏農查問,卻又礙著耳目眾多,不便開口。直等到眾人吃到熱鬧時,方才離了座,拉杏農到旁邊問道:“這紅玉、香玉到底是甚麼出身,你知道麼?”杏農道:“這是這裡的忘八到上海販來的,至於甚麼出身,又從何稽考呢。你既然這麼問,只怕是有點知道的了。”我道:“我彷彿知道他是人家的侍妾。”杏農道:“嫁人復出,也是此輩之常事。但不知是誰的侍妾?”我道:“這個人我也是一面之交,據說是個總兵,姓莊,號叫作人。”杏農道:“既是一面之交,你怎麼便知道這兩個是他侍妾?”我便把去年在普濟船上遇見的話,說了一遍。杏農想了一想道:“呸!你和烏龜答了話,還要說呢。這不明明是個忘八從上海買了人,在路上拿來冒充侍妾的麼。”我回頭想了一想當日情形,也覺得自己太笨,被他當面瞞過還不知道,於是也一笑歸座。等到席散了,時候已經不早,杏農還拉著到兩家班子裡去坐了一坐,方才僱車回棧。

叩開了門,取表一看,已經兩點半鐘了。走過一個房門口,只見門是敞著的,門口外面蹲著一個人,地下放著一盞鴉片煙燈,手裡拿著鴉片煙鬥,在那裡出灰;門口當中站著一個人,在那裡罵人呢。只聽他罵道:“這麼大早,茶房就都睡完了,天下哪有這種客棧!”一回眼看見我走過,又道:“你看我們說睡得晚了,人家這時候才從外面回來呢。”我聽了這話,不免對他望一望,原來不是別人,正是在京裡車文琴的朋友陸儉叔。不免點頭招呼,彼此問了幾時到的,住在幾號房,便各自別去。

次日,我辦了一天正事,到得晚飯之後,我正要到外面去散步,只見陸儉叔踱了進來,彼此招呼坐下。儉叔道:“早沒有知道你老哥也出京;若是早知道了,可以一起同行,兄弟也可以靠個照應。”我道:“正是。出門人有個伴,就可以互相照應了。”儉叔道:“象我兄弟是個廢人,哪裡能照應人,約了同伴,正是要靠人照應。這一回雖說是得了個明保進京引見,卻賠累的不少。這也罷了,這回出京,卻又把一件最要緊的東西失落了,此刻趕信到京裡去設法,過兩天回信來,正不知怎樣呢。”我道:“丟了東西,應該就地報失追查,怎麼反到京裡去設法呢?”儉叔嘆道:“我丟了的不是別的東西,卻是一封八行書,夾在護書裡面。那天到楊村打了個尖,我在枕箱裡取出護書來記一筆帳,不料一轉眼間,那護書就不見了;連忙叫底下人去找,卻在店門口地下找著了,裡面甚麼東西都沒有丟,單單就丟了這封信,你說奇不奇呢。你叫我如何報失!”我道:“那麼說,就是寫信到京裡也是沒用。”儉叔道:“這是我的妄想,要想託文琴去說,補寫一封,不知可辦得到。”我道:“這一封是誰的信呢?”

儉叔道:“一言難盡!我這封信是化了不少錢的了。兄弟的同知、直隸州,是從揀選知縣上保來的,一向在湖北當差。去年十月裡,章制軍給了一個明保送部引見。到了京城,遇了舍親車文琴,勸我過個道班。兄弟怕的是擔一個捐班的名氣,況且一捐升了,到了引見時,那一筆捐免保舉的費是很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