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染病特別是腸道傳染病也多,鬼子不免有些發愁,而且現在全城地藥鋪都關了門,或遷往安化橋或者乾脆不經營了,想必也找不出有效的方法遏止。
等陳翻譯訴完苦,蘇鐵並不接茬,不動聲色道:“我大伯要是幹不好,還請陳先生多費心!”
陳翻譯點頭稱是,大喇喇道:“胡先生只是撐撐場面,真正管事的也輪不到他,放心好了!對了,我叫人弄來好些你說的那種草藥煲水洗,身上舒服多了,真沒想到,你一個留過洋的醫生還精通中醫,佩服佩服!”
“哪裡哪裡!”蘇鐵也顯得熱絡起來,笑吟吟道:“入鄉隨俗罷了!”隨著車進了城,蘇鐵一邊笑著一邊撇開臉,笑聲之中,眼裡的光芒更顯凌厲,有如剛出鞘地凜凜刀鋒。
湘潭縣城早已成了地獄,日軍佔了之後,瘋狂地燒殺搶掠了三天才暫時消停,把目標轉向周邊地區。而後,潭寶、潭衡公路和湘江邊所有碼頭都派了重兵把守,嚴加盤查,連殺帶擄,人人自危,枉死無數。
早在戰爭開始前,湘潭縣城裡能跑的都跑得差不多了,店鋪一概大門緊閉,滿城蕭條。青年人不是當兵打仗就是去山裡“躲兵”,日軍抓不到民夫,連老人都抓來抵用,架橋修路,搬運糧食和其他物資,路邊倒斃的不計其數。
人們都說,都說蝗蟲過境顆粒無收,鬼子兵過境那真比蝗蟲還可怕,所過之處,家裡搶得乾乾淨淨,強jian殺人,無惡不作,畜生都不如!
第十一章 **三十三年七月十一ri(2)
縣城裡的血跡已經洗淨,四處貼滿了治安維持會發出的徵糧征夫告示,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還真有把鬼子兵當自家人的意味,然而,人們偶爾走過,無不皆朝告示狠狠地吐唾沫,在無人處咬牙切齒地痛罵。
鬼子自然也知曉,經常派人出來巡邏,抓些暴民殺一儆百,蘇鐵的車緩緩經過,正看到告示牌前一道噴湧的血柱,只覺眼睛瞪得都要暴突出來,用全身的力氣擰在自己大腿,才不至於發出不應當的聲音。
來到維持會,胡長泰早已守候多時,仍然掛著面具一般憨厚的笑容,在門口不停搓手轉來轉去,蘇鐵一個大步向前,用力將他愈加佝僂的身體扶住,笑呵呵道:“大伯,您什麼年紀了,別跟年輕人爭功吶!”
感覺到懷中身體的戰慄,蘇鐵悄聲道:“大家都很好,放心!”
胡長泰終於放鬆下來,對陳翻譯點頭哈腰道:“陳先生,求您幫幫忙,還是上次那個事,我侄女的男人這次真的把侄女的棺材帶回來了,被皇軍攔在碼頭,硬說我侄女婿是當兵的,天曉得,我侄女婿是湖南大學的高才生吶,拿筆桿子的,哪裡拿得動槍桿子……”
陳翻譯頗為不耐煩地揮揮手,徑直上了車,撇撇嘴道:“又不是什麼大事,你一次一次跟我們念,耳朵都聽出繭子了,難怪長官不想搭理你。上來,這次辦好就別嘮叨了。小心皇軍朝你們村打一炮!轟隆!”
陳翻譯自以為說了個很好笑的笑話,趴在車窗笑得前仰後合,蘇鐵一口牙幾乎咬碎,將近乎癱軟地胡長泰艱難地送上車,仍然笑眯眯地看著維持會上的字跡遠離。
胡家生意做得很大,碼頭還是胡家全盛時期為方便卸糧食貨物所建,胡家立的碑仍在。上面的字跡已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別人有意為之。胡長泰下了車。踉踉蹌蹌撲向那黑漆漆的棺木,嚎啕痛哭。
蘇鐵和陳翻譯去交涉,因為是胡家的人,看碼頭的又得過胡家地好處,劉明翰倒也沒受什麼罪,蘇鐵雖然從胡長寧口中聽過他許多次,卻和他只有一面之緣。第一眼竟然沒認出人來。看到那瘦削蒼白的模樣,蘇鐵一身冷汗終於悄然消退,戴上眼鏡,這明顯就是斯斯文文地知識分子,難怪能活到現在。
劉明翰十分乖覺,見到蘇鐵,立刻作勢嚎哭,蘇鐵拍拍他肩膀。黯然道:“姐夫,節哀順變!”
不說還好,劉明翰跺腳直罵,“你說這女人到底心裡頭在想什麼,跟我過得好好的,非嫌我這個嫌我那個。好好地跑出去把命送了……”
蘇鐵哎呀一聲,一臉“家醜不可外揚”的尷尬神情,趕緊岔開話題,什麼孩子還好,大娭毑傷心、十娭毑哭得不成人形、某某嬸嬸天天罵人、某姨要找他麻煩等等,大家開始還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還有人要興致勃勃要陳翻譯解釋,不過很快就都聽不下去了,趕蒼蠅一般將人趕出來,連陳翻譯都受了點樣子。氣鼓鼓地跟蘇鐵邀功。要他去給某長官看病。
劉明翰拖曳著腳步走到胡長泰身邊,重重跪倒。垂淚不語,胡長泰一巴掌打飛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