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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該一條棒趕得開去!為甚的容他使八百兩銀買這奴才?我幾次要喚他出來,剝了他衣裳,剪了他頭髮,打一個臭死,喚個花子來賞了他去!只是衙門裡不好行得。叫大奶奶休得生氣,等老奶奶回家,自有處置。”

看官試想,他那做戲子妝旦的時節,不拘什麼人,撏他的毛,搗他的孤拐,揣他的眼,懇他的鼻子,Y婦窮子長,爛桃歪拉骨短,他偏受的,如今養成虼蚤性了,怎麼受得這話?隨即碰吊了鬏髻,鬆開了頭髮,叫皇天、罵土地、打滾、碰頭,撒潑個不了。店家的婦女,鄰舍的婆娘,圍住了房門看;走堂的過賣,提壺的酒生,站住了腳,在店後邊聽。虧他自己通說得腳色來歷明明白白的。那些聽的人倒也免得向人打聽。晁大舍、晁住都齊向晁住媳婦埋怨。晁住媳婦自己覺得惶恐。

珍哥足足哭叫了半夜,次早住了雨,直一路緒緒叨叨的嚷罵到家。那些跟回去的家人那養娘僕婦倒也都有去後邊見計氏的。晁住將晁夫人囑咐的話一一說了,又將晁夫人捎去的物事一一交付明白。計氏問了公婆的安否,看了那寄去書信,號天搭地的哭了一場,方把那銀子金珠尺頭收進房內去了。

到了次日,珍哥向晁住要捎來與計氏的這些東西。晁住道:“從昨日已是送到後邊交與大奶奶了。”珍哥雖也是與晁住尋趁了幾句,不肯與他著實變臉,只是望著晁大舍沉鄧鄧的嚷,血瀝瀝的咒。晁大舍雖極是溺愛,未免心裡也有一二分灰心的說道:“你好沒要緊!咱什麼東西沒有!娘捎了這點子東西與他,你就希罕的慌了!”珍哥道:“我不為東西,只為一口氣。怎麼我四雙八拜的磕了一頓頭,公母兩個夥著拿出二兩銀來丟己人?那天又暖和了,你把那糊窗戶的囂紗著上二匹,叫下人看著,也還有體面;如今人在家裡,捎這們些東西與他。我有一千兩,一萬兩,是我自家的,我要了來,沒的我待收著哩!我把金銀珠子撒了!尺頭裂的碎碎的燒了!”晁大舍道:“你姜五老婆好小膽!咱娘捎己他的東西,你灑了裂了,好象你不敢灑不敢裂的一般。那計老頭子爺兒兩個不是善的兒,外頭髮的話很大著哩!就是咱孃的性兒,你別要見他善眉善眼的。他千萬只是疼我,他要變下臉來,只怕晁住媳婦子那些話,他老人家也做的出來。你差不多兒做半截漢子兒罷了,只顧一頭撞倒南牆的!”鎮壓了幾句,珍哥倒漸漸滅貼去了。可見人家丈夫,若莊起身來,在那規矩法度內行動,任你什麼惡妻悍妾也難說沒些嚴憚。珍哥這樣一個潑貨,只晁大舍吐出了幾句象人的話來,也未免得的“隔牆撩胳膊”,丟開手,只是慢慢截短拳,使低嘴,行狡計罷了。

接說城縣裡有個劉遊擊。那劉遊擊的母親使喚著一個丫頭,喚作小青梅,年紀十六歲了,忽然害起幹血癆來,這個病,緊七慢八,十個要死十一個。那劉夫人狠命把他救治。他自己也許下:若病好了,情願出家做了姑子,果然“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一個搖響環的過路郎中,因在大門下避雨,看門人與他閒白話,說到這幹血癆病症救不活的。那郎中道:“這病也有兩樣:若是那稟賦虛怯,氣血虧損極了,就如那枯井一般,憑你淘,也是沒水的。若是偶因氣滯,把那血脈閉塞住了,疏通一疏通,自然好了。怎便是都治不得?”看門人因把小青梅的病與他商議。他說:“等我看一看;若治得,我方敢下藥。”看門人進去對劉夫人說了,叫青梅走到中門口,與那郎中看視。郎中站了,扯出青梅的手來診了脈,又見那青梅雖是焦黃的臉,倒不曾瘦的象鬼一般,遂說道:“這病不打緊。一服藥下去,就要見效。”那劉夫人在門內說道:“脫不了這丫頭沒有爹。你若醫得好他,我與他替你做一件紫花梭佈道袍,一頂羅帽,一雙鞋襪。你有老伴沒有?若有,再與他做一套梭布衫裙。就認義了你兩口子為父母。”那郎中喜得滿面添花。劉夫人封出二百錢來做開藥箱的利市。郎中道:“這位姐姐既要認我為父,怎好收得這禮?”劉夫人道:“不多的帳,發市好開箱。”那郎中方才收了,取出一包丸藥來,如綠豆大,數了七丸,用紅花桃仁煎湯,食遠服下。一面收拾了飯,在倒座小廳裡管待那郎中。一面煎中了藥引,打發青梅吃了藥。待了一鍾熱茶的時候,青梅那肚裡漸漸疼將起來,末後著實疼了兩陣,下了二三升扭黑的臭水。末後下了些微的鮮紅活血。與郎中說知。郎中道:“這病已是好了,忌吃冷水、蔥蒜生物。再得內科好名醫十帖補元氣的煎藥,就漸壯盛了。”

從此以後,青梅的面漸覺不黃了,經脈由少而多,也按了月分來了。劉夫人果然備了衣鞋,叫人領了青梅,拜認那郎中做了父母。他因自己發願好了病要做姑子,所以日日激聒